约利安轻轻晃了晃杯中的威士忌,眼神落在酒液上,似乎在酝酿着如何向安瑟讲述自己与阿尔德温公爵的纠葛。她抬头,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但那笑中带着冷漠和讥讽:“埃里克想娶我,尽管他并不爱我。他只是想要一个装饰门面的妻子——一个从最高学府毕业、能流利使用萨维纳语、了解诺森兰文化,又容易受他掌控的年轻女人。再加上,他还想向世人炫耀,自己驯服了那个曾经击倒摄政大臣长孙的人。”
“他的接近一开始就带着目的性。他以为这门婚事已成定局,毕竟对一个快三十的男人来说,讨好一个十七岁的少女似乎并非难事。更何况,以他当时的身份,配一个魔力资质平平的女孩儿绰绰有余。所以,当我父亲拒绝了他的求婚时,他恼羞成怒,便放出了那些不堪的流言。”
她轻轻叹了口气,继续道:“诚然,我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是埃里克散布了那些谣言,但那些细节,只有他知道得如此清楚,才能让流言听起来真假难辨。”
她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带着冷然的疏离,“所以表面上,我们的关系还算‘过得去’。”
安瑟静静地听着,心里那股悬了整晚的忐忑终于有了着落。难怪维格对埃里克的态度总是针锋相对,甚至火药味十足。她心中虽然不愿接受好友的父亲会如此卑劣,但从约利安的神情和语气中,她不得不接受这便是真相。
约利安端起杯子,轻轻啜饮了一口威士忌,话题不经意地转向了她在外人眼中近乎完美的婚姻。她语气平静,却透着一丝无奈:“维格从小在我家长大,承我父亲的恩惠,所以他主动提出用一场暂时的婚姻,来平息萨维纳和诺森兰境内的流言蜚语,好让我能安心回索林继续学业。”
安瑟竭力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目光盯住约利安杯中的琥珀色酒液,看着它缓缓从杯口流向杯底。她表面上神情淡然,实则早已竖起耳朵,连约利安的每一个停顿都不愿错过。
约利安微微叹了口气,低声接着说:“可惜,这世上好像从来没有一个合适的离婚时机。”
“我从索林毕业的那年本该是我们分手的契机,但突如其来的政变让我们一家陷入动荡。”她勾起嘴角,苦涩地笑了笑,“母亲在女王的支持下得以安稳继承公爵领,我们一家瞬间成了诺森兰的新贵,被各方势力紧盯。离婚便显得不合时宜。”
“后来,维格作为征召兵,加入了萨维纳与普罗斯的战争。身为诺森兰人,他在萨维纳军中处处掣肘。而我得到了时任元帅的克莱恩·温特沃斯的青睐。于是‘约利安的丈夫’这层身份在某种程度上为他多添了一层庇护。”
“菲莉西亚加冕为皇帝后,在新的帝国中,我被任命为帝都副督察长。在满是男人把持政务的朝堂中,已婚女性的身份更容易被信任,”约利安轻叹一声,语气中透出一丝疲惫,“若想在仕途上干出一番成绩,离婚无异于自断前程。”
她捏紧杯沿,指节泛白,像是想要把那些往事碾碎一般:“然而没过几年,我因督察院的舞弊丑闻引咎辞职,政治仕途因此而中断。这虽然是个离婚的良机,然而那时维格刚刚升任游骑兵百夫长,正是立足未稳的时候,我不愿因为我的事让他的权威受损。”说到这里,她苦笑了一下,微微摇头,接着道:“后来,我成了你的监护人。”
约利安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些,带着些许歉意看向安瑟:“那时你还小,我不想你为这些事情烦恼,也不想让你对婚姻产生偏见。我担心你无法理解我们之间复杂的关系,所以便继续维持了这段名存实亡的婚姻。”
她停顿了一下,低声道:“可我没想到,埃里克散布的那些流言竟在多年后还会在凤河谷影响到你……安妮,这是我的疏忽,对不起。”
随着她的话音,约利安的拇指轻柔地摩挲着安瑟的手背,带着歉意又带着温柔。安瑟感受着她指尖的触感,心头忽然一热,涌起一股强烈的保护欲。她下意识地握紧约利安的手,目光坚定而深情。心中仿佛有一股无法填满的空虚,让她迫切地想将面前的人紧紧拥入心底。她像是在许诺一般,郑重地说道:“我会保护你,我保证。”
约利安望着她,唇边浮现出一抹温柔的笑意,随即不动声色地松开了安瑟的手,转而轻轻挑起安瑟耳后那缕细细的辫子,笑道:“你会的,小雪豹。等你真正长大。”
安瑟瞬间觉得自己在约利安面前又被看成了孩子,心里暗暗发窘,赶忙后退半步,甩开约利安的手,指着夜空中那一弯皎洁的月牙,认真地抗议道:“已经过了午夜,我现在十七岁了,早就长大了!”
约利安怕安瑟着凉,赶忙上前一步拥住安瑟的后背,将她拢回自己的披风里,笑意愈深,柔声道:“是呢,生日快乐,安妮。你有什么特别的愿望吗?”
你。想要你。
安瑟心中默念,努力地将这唯一的渴望压进心底。
想要一直在你身边,伴你左右;想要和你一起去看你钟爱的格斗比赛;想替你爬上那些险峻的山峰,为你找到安稳的落脚点。
想要每一个夜晚都如今晚这般,与你相依,畅谈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