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馆内人声鼎沸,木地板在重重脚步下发出吱嘎声响。灯火昏暗,空气中充斥着酒精和汗水的混合气味。几张粗糙的木桌上,人们倾情庆祝漫长寒冬的结束,木制酒杯互相撞击发出“咚”的声音,酒液四溢。壁炉里燃烧着橡木,火焰跳跃,映照出每张脸上的兴奋与酣醉。
米可拄着拐杖挤过簇拥着的人群,脸上带着意气风发的笑容。他拍了拍吧台,声音洪亮:“给所有人再添一轮麦酒,庆祝艾赛小少爷成年!艾伦·温德米尔请客!”话音刚落,酒馆里瞬间安静了一秒,随即爆发出一片震耳欲聋的欢呼声。那些醉醺醺的汉子们高举酒杯,猛地一饮而尽,有人甚至激动地拍打着桌子,发出咚咚的响声。
“这些高地人讨厌‘温德米尔’家族,”艾伦低声向安瑟解释人们突然更加兴奋的原因:“他们觉得是我们抢走了他们的黑硅石并且借此发财。”
米可单手抱着一桶麦酒回到桌边坐下,加入进他们的对话:“但是,老哥,这正是你父亲在做的事不是吗?靠着运送从我们的土地上辛苦开采出的黑硅石挣钱。给高地的兄弟们买一轮酒回馈衣食父母怎么了?”
安瑟捂住了自己酒杯的杯口,抬头拒绝米可的斟酒:“我不要了,米可,我喝得够多了,我嗓子里都是苦味。”
米可把自己斟满酒的杯子推到安瑟面前,看着安瑟已经迷离的眼神,坚持道:“拿出点男子气概来,艾赛,今天是个好日子,我们不醉不休啊。”
安瑟看着周围男人们投来的目光,硬着头皮,拿起酒杯嘬了一口。只听一个盛气凌人的声音传来:“别浪费时间在这个娘娘腔身上。”一双手推开人群,一个橘红色头发的少年挤到安瑟一行人的桌前。他的衣着相对于酒馆里普通的诺森兰人来说显得颇为考究,身穿一件棕熊皮制的外套,领口处还有银狐绒做额外的保暖层。尽管他的皮靴上还带着室外的泥水,但这个明显是贵族的男人毫无礼数地一脚踏在安瑟面前的木头长凳上。
他的眼神中带着一种自负的傲慢,鼻孔微微翘起,仿佛在俯视众人。他的手下们穿着同样厚实的皮毛大衣,站在他身后,脸上露出冷笑,明显对他们的主子马首是瞻。安瑟皱了皱眉,心里已经对这个少年充满了厌恶。
不请自来的少年又说了些话,他的语速飞快,高地口音非常浓厚。周围人声嘈杂,安瑟一时之间没听懂少年的言语,只依稀能听出几个词,其中便有‘比特’。安瑟以为对方只是在用难听的词汇挑衅自己。但她发现艾伦突然站了起来,愤怒地盯着对方,用低沉的嗓音威胁道:“我劝你放尊重一点。”。愣头愣脑的米可则直接摔了酒杯吼道:“放你爹的狗屁!”
安瑟悄悄拉了一下艾伦的袖子,凑过头低声问道:“他刚才到底说了什么?”
这个小动作没能逃脱不速之客的眼睛。他双手摊平,像是在跟左右围观的群众介绍安瑟一样,一边笑一边放慢语速道:“看啊,这不就是证据,他甚至听不懂诺森兰语。”少年接着咧着嘴,一字一句地说:“我问,你的婊\\/子母亲到底伺候了多少萨维纳老爷们的‘比特’,才生下你这个狗杂种?”
“你说什么?!”安瑟半是震惊于如此腌臜的狂言妄语,半是愤怒于他对自己素未谋面的母亲的侮辱。
男人似乎终于满足于安瑟的反应,退后了两步,继续调笑道:“呵呵,是的,我们都听说过约利安的事。现在你站在这里,就证明了传闻都是真的。你以为参加高地的成人礼后你就能算是我们诺森兰人了吗?凭你这个小身板,你根本不可能是维格的种。”少年捏住了自己的鼻子,继续戏谑地说:“你身上满是萨维纳人的臭味。”
安瑟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贵族以为自己是约利安与维格之子。这也不难理解:第一天是维格亲自带着安瑟来到风河谷镇的,加上安瑟阴差阳错之下用了约利安的姓氏参加开河祭,身边又跟随着来自于温德米尔家族和瓦尔格森家族的年轻侍从,众人便笃信她是公爵一脉的少主。
安瑟站起身,逼近大放厥词的少年,压低声音,努力抑制住内心的恼怒,威胁道:“不要用你的脏嘴提起约利安的名字。”
“否则呢?你有胆量和我一对一决斗吗,像个真正的男人?”少年凭着自己比安瑟高出一个头,肩宽体胖,毫不把安瑟放在眼里。他一掌推在安瑟的肩头,继续挑衅道:“约利安从不着家,对吧?背着维格在整个帝国到处乱搞。你说,有多少个男人上过她?”
安瑟的脸色变得更加冷峻,她拳头紧握在身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是面前这个嚣张的蠢货仿佛对安瑟逐渐加剧的愤怒毫无察觉,火上浇油似的继续大放厥词。
这些对约利安的污言秽语好像一把把尖刀戳在安瑟的心上。这些都不是真的,安瑟知道。除非社交场合需要,约利安从不和任何人有亲近的肢体接触。想到这里,安瑟的心上就像被突然剜了一刀的痛。她不敢去想象约利安与任何人有那种亲密接触的画面。她也无法忍受任何人以这样轻贱的方式谈论一个在她心底深处有着千斤重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