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光芜电影院旁边的花园里,澄澄黄的路灯下,站着一个男生一个女生。
两个人之间的氛围是那么和谐亲昵。
姜温枝第一次觉得,只看背影就能认出一个人这件事。
糟糕透顶。
她内心慌乱无比,脑子里迅速否认,一定是光线太暗,所以她认错了。
可当她的目光落到男生白蓝色的鞋上时,再找不到任何开脱的理由了。
没错啊,就是他。
傅池屿。
怪不得说起换票,那个男生语气暧昧又不着调,原来是这样。
那一刻,姜温枝仰着头,试图在乌黑的夜空中找到打雷闪电的痕迹。
她额头青筋一下一下地颤着,心脏强烈收缩,全身的神经酥酥麻麻的,这分明是遭受了电击的症状啊!
确认夜高气清,身体真的没有受到任何自然界的伤害后。
她落荒而逃。
......
姜温枝后背牢牢挤压着坚硬冰凉的门板,鸦羽上挂着晶莹。
泪珠更是断了线一样地滚落。
原来。
傅池屿也会有那样热烈的眼神。
看着别的女生。
-
周一,赵礼要求大家就周六看的电影写一篇观后感。
晚自习,姜温枝握着笔,迟迟未动。
昨天早起她便有些发热,意识模糊不清,喝了药后在床上浑浑噩噩躺了一天。
恍惚间,她开始有种自己从周六就已经发烧了的错觉。
所以。
一切都是假的,是她幻想出来的,是她心底最恐惧的梦魇罢了。
她用这样拙劣苍白的话哄着自己。
姜温枝左右晃了晃头,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丢掉,静下心来写作文。
虽然不知道电影讲了什么,但万变不离其宗,从电影片名入手,围绕梦想来写,总不会跑题。
教室里白炽灯光线亮堂,黑色水笔在本子上平缓移动,不多久,作文的框架就出来了。
忽地,一道浅黑的影子从她头顶上方覆盖下来。
瞬间又消失。
两颗精致的糖果掉落在她桌面上。
姜温枝笔尖一顿,缓缓回头。
这次不是看后面的钟表,而是直接对上后桌的傅池屿。
他声音轻快,挑着眼尾看她:“小组长,请你吃糖。”
听到这个称呼,姜温枝烦躁不已。她想说,我早不是你的组长了,你能不能好好叫我的名字。
可傅池屿眸里盈盈笑意直达眼底。
他是真的很开心。
怎么。
现在早恋如此明目张胆,还要发喜糖吗?
这个糖。
她不是很想吃。
姜温枝想还回去,可手腕就是抬不起来。
没等她动作,傅池屿倒是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周漾扯着嗓子不满道:“傅哥,不陪我打游戏了?有异性没人性啊!”
傅池屿没回头,径直出了教室。
周漾拦人失败,趴在桌上嘟囔:“我早说了,人家女孩不会平白无故送温暖,就是贪图傅哥的美色......”
姜温枝收回目光,继续写作文。
第二节晚自习,李正东背着手来五班巡视。
聊天吃零食的同学反应极快,或假意讨论问题,或拿着笔伏在桌上随意哗啦两下,摆出认真做题的姿态。
李正东走到教室最后一排,来者不善地拧眉:“傅池屿呢?”
“哎?刚还在啊,一眨眼人咋没了。”周漾演技爆发,装模作样地往旁边看了看,一脸纯真地猜测,“噢,八成去厕所了。”
李正东当了十几年班主任,经验老道,哪是这么好糊弄的,正要发作,周漾简直影帝附体,直接抬手指向斜前桌:
“老师,不信您问姜温枝啊。”他自信地摇头晃脑,“她的话,您总能信吧!”
姜温枝:“......”
前几排的同学哪有真的在学习的,视线全都投过来凑热闹。
姜温枝不知道周漾哪儿来的底气,居然拉上她一起扯谎骗老师。他怎么能确定她一定能帮他呢,就不怕戏演砸了?
这两秒钟里。
无数邪恶的念头从她心里闪过:
报告老师,傅池屿没去厕所,是去别的班了。
他最近常翘自习课。
老师,傅池屿和一个女生走得很近,您管管他吧!
......
姜温枝从不知道,自己还有如此卑劣恶毒的一面。
可最后。
捏了捏手里的糖,她只咬着唇点了点头,“是的。”
“傅池屿去厕所了。”
她对不起老师的信任。
李正东离开后,姜温枝把糖果放进了口袋里。
舍不得不吃。
又舍不得吃。
晚自习快放学傅池屿才回来,周漾大力吹嘘着自己怎么临危不惧地圆谎。
当然,他也没忽略姜温枝的功劳:“傅哥,你可得多感谢人家姜温枝啊,不然李正东哪那么容易善罢甘休!”
傅池屿眼神在前方女生纤细的背影上打转,敲了敲她的椅背。
姜温枝漠然转头。
“姜温枝,谢谢啊。”
他终于叫了她的名字,完整的名字,可为什么是为了这种事情。
姜温枝面无表情地摇头。
场面一度有些尴尬,傅池屿随意挑了个轻松的话题。
“糖好吃吗?”
听他这样问,姜温枝神情松动了些,想着怎么回答比较好。
傅池屿:“她嫌酸,吃了一口就吐了,非让我丢垃圾桶。”
“......”
中国语言博大精.深源远流长。
ta——
能解释为“他”,“它”,“她”。
可以是他的男生朋友,可以是他在校园里遇到的流浪猫流浪狗,可以是......
姜温枝不想再找理由了。
“她”就她吧。
“嗯。”
挺好的。
祝你们幸福,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这话她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姜温枝眨了眨眼,把苦涩的泪感憋回去。
“是啊,是挺酸的。”她弯唇浅笑,神色轻松,“我也扔了。”
口袋里的糖散发出烫人的热度,像是在嘲笑她粗糙不堪的谎言。
骗了他。
却骗不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