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想要迁都,只是奄都中上至王子贵族,下至百姓庶民都不以为然,”暨白冁然一笑,仿佛是大王嫡亲的侄子,“以此为刀,杀鸡儆猴,将王叔颂发作一番,既能立威,王子贵族们又不能说出什么来,岂不是祖宗庇佑,天赐良机。”
倘若这事没有暨白掺和,的确是个良机,但由南庚之孙主导,就实在不得不让大王心中戒备了。
暨白也知,自己的身份立场恐怕不能取信于大王,未免大王多疑,将此事想得复杂,故意不惩罚王叔颂,而使得阿禾姑娘失望,当即行了跪拜大礼,“小宗暨白拜见大王。”
盘庚心中讶异,忙叫了起,要知道宫中眼杂,暨白如此,便是自认小宗,再也不可能登得王位了。
“暨白如此,汝父叔皆可知?”既然暨白有投诚之意,盘庚自然就把疑惑直接问了出来。
暨白摇头。
“那汝为何……”
未竟之语便是,为何背叛南庚一系,让自己走上绝路。
即便是投靠了大王,祖丁一系也不会接受他,南庚一系更会把他当成眼中钉、肉中刺,而其他王子王孙们也会鄙夷他,可以说,王族中暨白瞬间就没了地位,而即便是盘庚自己,也不会真的完全信任他。
“自天乙成汤以来,我大商王位从未如此交迭反复过。”暨白向盘庚表忠心,也不全是为了阿禾姑娘的事,他心中的确也是如此想法,“不说大王如今敬天爱民,德隆望尊,百姓只知大王,不再念及南庚。即便是我南庚一系还有机会,我也不希望再争。几世之乱,王族各为其权,各为其利,如今大商渐衰,唯望大王拨乱反正,重整旗鼓,恢复基业。”
盘庚未料到王族中竟有暨白如此人物,与自己所谋一般无二。
心中可惜暨白不是自己的儿子,偏偏是南庚一系子孙。
“好,那便由你去彻查颂和众戚,将其侵占民田归还于民。”
暨白知道这是件得罪人的事,做得好了,便可为大王破开局面,做得不好,只将他推出,承受王族怨怒便是,但一为阿禾姑娘,二为大商,他心甘情愿。
有大王支持,再加上暨白不争民利,在王族中也算服众,狠杀了一批人后,王子颂也低下头,将大肆收敛的田地退还了一部分。大王见事有可为,又趁机收拾了几个带头抗议迁都的闹事头子。
便召集王公近臣们,趁势训诫:“格,汝众!……古我先王,亦惟图任旧人共政。……今汝聒聒,起信险肤,予弗知乃所讼。非予自荒兹德,惟汝含德,不惕予一人。……汝不和吉言于百姓,惟汝自生毒,乃败祸奸宄,以自灾于厥身。乃既先恶于民,乃奉其恫,汝悔身何及!相时憸民,犹胥顾于箴言,其发有逸口,矧予制乃短长之命!汝曷弗告朕,而胥动以浮言,恐沈于众?……古我先王暨乃祖乃父胥及逸勤,予敢动用非罚?……凡尔众,其惟致告:自今至于后日,各恭尔事,齐乃位,度乃口。罚及尔身,弗可悔。”(注)
一番慷慨陈词,先说明先王王令,旧臣下达指令,从不隐瞒百姓,所以先王也敬重他们。但是如今你们这群混蛋包藏祸心,鼓动百姓小民,所以也别我指望像先王一样不杀人。别忘了老子还掌握着你们的命呢!从今以后,都好好做事,闭上你们乱说的嘴,不然就大祸临头,让你们后悔来到这世上。众人刚被收拾了一顿,听到这些话,个个战战兢兢,无不应允。
盘庚见众戚近臣都老实了,又把那些闹事的百姓小民聚集起来,言辞比对王公们和缓不少,但是大体意思并不含糊,先王让先民迁都,先民都听了,怎么到你们就不听话了呢?要听他的话,要居安思危,不然他祭祀祖宗,让先王惩罚你们的祖先,你们的祖先也会让我对你们用刑。所以你们要走正道,听我的话,不然就灭了他家,不让这些不听话的坏人在我建的新都城里生存。
大王发怒,连贵人们都收拾了,何况他们这些小民?
所以心中虽然不愿,却也都收拾家当准备跟着大王迁都了。
而连日来的血雨腥风,才让禾明白暨白所做之事有多危险。就连那日对他极为和善的司寇,也对他冷了脸。何况其他王子王孙们。
“早知因我家之事害死了这么多人,又连累了你,我……”暨白杀了不少人,大王又杀了许多人,对于王族来说,这些性命无伤根基,但对禾来说,这并非她所愿,着实让她生出了悔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