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暨白为她针灸完走后,林施微将草席抱到地穴中,还是与昨日一样的灰暗空间,她却觉得此时的“家”明显明快了许多。
享受了一会难得独处的宁静,她才想起了老狼。也不知道那家伙能不能自力更生一回。林施微从土炕上爬了起来,走到老地方,这老狼果然在那里等着她,见她来了,委屈巴巴地撒了一会娇。
这些日子有林施微在,它顿顿有着落,比以前圆润了不少,两只爪子轻轻抬起,仰着头“喔喔”的时候也着实可爱。
“你这懒鬼啊!”林施微带着这瘸狼去打猎。烧烤完准备走时,这狼竟然跟在她屁股后面,似乎要跟她回家。
林施微转念一想就明白了,这狼是怕她以后再来得不准时,或者今日迟到提醒了它,自己随时能把它抛弃,所以准备彻底黏上自己这个长期饭票。
她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不过这狼是万万不敢领回家的。她住的地方又不是她自己一个人,还有一个村子的人。大家都住得这么近,若是自己领个狼回去,保不住这狼野性难驯,叼了人家的孩子吃,又或者被看见的村民直接打死。
不过这也提醒她了,这狼不能再亲近了。如今可不是人对狼有绝对性压制的现代,这狼也不可能被喂养成可可西里网红狼,若是放任下去,恐怕这狼迟早死在人类手上。
林施微慢慢靠近它,这狼被养得熟了些,并没有后退躲避,反而亲昵地蹭了蹭她。
她蹲下身子,这才第一次仔细查看这狼的伤口。这只瘸腿上,一处是上了年头的旧伤,后腿已经骨折,一处是前几个月由她射的箭伤,如今已经化脓了。
林施微检查完后,便准备离开,这狼蹭在她小腿边上,表达着想要跟着去的意愿,被她呵斥着才没有跟上来。
她先去采了药,又连夜做了一个嘴套,一块木板,到了第二日,拿了麻绳找到老狼,给它戴上嘴套,又艰难地用绳子将挣扎的老狼四肢绑起来,然后将长歪了的骨头捏碎,疼得它张牙舞爪地就要挠她。只是嘴巴被堵上,爪子也被束缚起来,它也只能被林施微按在地上,呜呜地埋怨抱屈。
林施微将药草泥糊在伤口处,用木板将骨头固定好,等她用绳子缠紧的时候,老狼已经不再挣扎了,它似乎也知道林施微在给它治伤。
伤筋动骨一百天,林施微好人做到底,让它安卧在地上,又给它喂了一段时间食。等看着它好的差不多了,就拍了拍它的头当作告别。
这老狼还像以往一样,趴在地上,懒洋洋地看着她离去,却不知道这个熟悉的人类再也不会来到这里了。
暨白给她送来了治疗烧伤的药膏,林施微虽知道这不会有什么用,还是开心地收下了。见她这样开心,暨白便隔三差五地送些东西来,有时是粮食、肉食、盐、陶器,更多的是骨器,骨针、骨锥、骨刀、骨匕、骨笄、骨梳、骨勺、骨镞、骨铲,只有想不到,没有暨白拿不出的。
“你家里是做骨器的么?”送的多了,林施微就打趣他。
“也可以这么说吧。”暨白腼腆一笑,“不过并不是我家,是为大王的骨器制作工坊做事的。”
“骨器制作工坊?”林施微又想起了制陶工坊,商王室有不少直属的工坊,“在哪里?”
“在西城外。”
“西城外,那里应该还有一个制陶工坊吧。”
“不错,你也知道?”暨白眉眼弯弯,“就在制陶工坊旁边。”
“原来在制陶工坊旁边。”林施微喃喃重复。
原来暨白一直就在自己附近啊!
可惜当日从制陶工坊里出来时,因着厌恶,她没有任何停留地逃离了那里,更没有闲情逸致去观察流连周围。
“你想去见见么?”
林施微想到在制陶工坊时的那些糟糕回忆,摇了摇头,“暂时没想法。”
暨白见她面色突然不对,急忙走到她身边,轻声问道:“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暨白沉默地看着她,他没问过她的过去,但很明显,她身上的伤似乎跟骨器制作工坊有些关系。
“都过去了。”暨白犹疑着安慰她。
“是啊,都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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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了太戊七十五年,这位能战的长寿大王崩逝了。
其长子庄继位,号仲丁。
听暨白说,王室为彰显其卓著功绩,在太庙中追尊其为“太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