菖跑着过来，快到林施微近前时放慢了速度，多了些近乡情怯的踌躇，扭扭捏捏地在她身前三四米远的地方站定，身形高大，声音却很委屈，“王女。”

戗跟在他身后，神情倒是自然得多，像是跟着老上司来见旧老板汇报工作的。不过两人以前都是难得的白皙美男子，如今成了两块行走的黑炭，白色的眼珠子衬得人呆滞滑稽许多。尤其是菖，见到林施微后，嘴唇微微颤抖，眉毛微拧起来，黑得发亮的脸配上这样表情还有些吓人。

察觉到王女嗔怪的眼神，暨白目光游离，轻咬下唇，憋着笑将头扭到了一边。

“菖，你和戗回亳都，侍奉我弟弟至去吧。”

林施微心里也有些不好意思，那时暨白将人借走，她想着彻底甩开旧情债，便把人给了暨白。也不知道暨白做了什么，都是做建城的活，就这两人黑的出奇。如今她和暨白又来了西亳，便赶紧给这两人找了出路，不能再让暨白折腾人了。

暨白看似不经意地转头看来，微微抿着唇，努力压制着想要上扬的嘴角，眼底闪烁的尽是得意。

菖还想说什么，被戗拉着谢了恩，“遵命，王女。”

见那两人转身消失在视野中，暨白满意地笑着说：“王女，前面便是青铜器作坊了，你要去看看么？”

这个青铜作坊是直接把夏朝的搬过来的，林施微转了转，发现作坊里生产出来的小玩意，基本上都被他上一次带回个遍，除了一样东西——铜贝。

铜贝粗看像个海贝，是伊尹在商王二十一年、大旱第三年时，为了恢复经济，促进贸易而铸的钱币。

林施微将它拿到鼻下，深吸了一口气，这便是传说中的“铜臭”味么？

“你喜欢？”暨白抓了一大把，用丝帕包起来，“大哥下过令不让人动这里的东西，我瞧着既不精致也不实用，不是什么稀罕物，便没有给你带去。”

林施微忙让他把铜贝放了回去，“既然大哥下了令，就不要让他在这里难做。我只是没见过，心里稀罕一下，看过了也就那样，并不喜欢它。”

“当真不喜欢？”暨白仔细看了她一眼，才将铜贝放了回去，“我也不喜欢，听大哥说，一个这玩意儿，能换好几个海贝。不过对咱们来说，这东西没什么用。”

暨白又不做生意，一应用物自有伊氏供给，对暨白来说，钱确实没什么用。

但是谁不喜欢钱呢……

以前那些海贝、盐、燧石甚至粮食充作货币的时候，她打心里并不认为是“钱”，当金属货币“铜贝”出现时，她才恍然觉得，“钱”终于出现了，离她生活的现代文明，又近了……

“伊尹很厉害。”林施微感叹了一句，“比起海贝，金属难得，总量是有限的，又容易被上位者控制，确实更适合做货币。你父亲当真是千古奇人也。”

“嗯，”暨白修长的手指拈着丝帕，散漫地擦了擦，收了起来，“厉害。”

林施微听他语气不对，心下一转，知晓了他的心思。

因着上一世，她对伊尹的印象很好，这一世暨白成为伊尹的儿子，她不相信，伊尹会对自己的儿子有什么坏心思，心里便有意劝他要和父亲缓和关系。

“暨白……”

暨白歪着头看来，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安静地看着她，似乎知道她预备要说什么话。

林施微微楞，忽然想到自己来到这身子后，与原身母亲关系也不怎么样，甚至于不想见她，要逃离她。可暨白没有劝说自己，而是直接陪着自己来到了西亳。

那自己又何必去勉强他呢？这世上的人，各自有各自的缘法，伊尹是好人，暨白也是好人，好人和好人就一定相处好么？

“听说还有个陶器作坊，你带我去瞧瞧吧？”暗下先前的心思，林施微不再和暨白说伊尹的事。

暨白原本平静的眼睛突然盈满了璀璨星河，笑容也凝实起来，“好！”

林施微眼神闪烁。

好久没见到暨白笑得这样真切了。

他笑起来真好看。

她心里不禁涌上来一股潮意，吻了上去。

暨白双眸突然睁得大大的，脸上迅速染上的绯红一直蔓延到耳根，心脏剧烈地跳动着，手却诚实地抱紧了眼前人，按照自己的心意，肆意舔舐着这突如其来的惊喜。

急促而紊乱的呼吸中，暨白拉着她上了马车，红着脸遮掩住满脸春色的林施微，大声催促着车御：“快回去！快！”

刚到院落门口，暨白便抱着怀中人大步转进内室，将林施微放在了榻上，目光炽热如火，恨不得立刻就和她融为一体。

“可以吗？”暨白压抑着即将喷发而出的欲念，哑着声音问。

林施微没有说话，两只白嫩的臂膀攀上了他的冠带，一下子解开扔在了地上。

下一秒，暨白再也无法抑制内心汹涌的情热，猛地抓住她皓如霜雪的手腕，低头狠狠地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