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喜突然忆起那时情形,她刚回宫没几个月,便把大王从二妃身边拉回到自己宫里。那场病,来得毫无预兆,走得也莫名其妙,的确像被人下了巫术。而那时,周边唯一有动机害自己的,的确也只有二妃。
那么如今,她们为什么突然要害自己呢?而且绐从小侍奉自己,要说她帮着二妃害自己,也让人不敢置信。
“你怎么不告诉大王?”妹喜揉了揉有些痛的额角。
“我……我以为有阿果揭发苕妃,便能让大王为娘娘做主,警示苕妃一番。却没想到,大王竟让人将阿果鞭笞至死……”虽然行事前,便料定以大王的性子,宫人告宫妃得不了什么好下场,但是想到阿果被打死,林施微还是哽咽起来,“阿果乃是亲身经历,尚且被大王打死,我不过是猜测,又过了五年,若是不依不饶,恐怕大王盛怒之下,也要将我打死。如今商侯生死未定,实在不敢赴死。”
真诚乃是必杀技,林施微直接说出了为商侯计的话,妹喜反倒没有继续怀疑她了。
想到苕妃有害她之心,而大王却轻轻放过,本渐渐被大王重新打动的心,又封闭了起来。
大王派人严密守候在夏台,不让一只苍蝇进出,原以为用不了几天,就能将这个欺世盗名的家伙饿死,谁知过了几月,商侯还活得好好的。
囚禁商侯的人是他的铁杆嫡系,商侯没死,让大王怀疑有人偷偷接济商侯,连砍了数人脑袋,那商侯却仍是毫发无损。
“难道他还真是什么圣人?”大王心中有些惶恐,他心里不敬鬼神,但是身为古人,对鬼神还是有些相信的。他不信所有人都敢冒大不韪帮商侯,但是商侯几月不进食,却还活着却也是事实,心里自然有些恐惧。
虽然林施微没有透露,妹喜心中却有些猜测的,只是如今她和大王并非一心,也不会为他解惑,反而依着林施微所求火上浇油,“大王不如问问大祭司,或许能解心中疑惑。”
早在伊尹传信让她鼓动大王去找大祭司时,她便去求了暨白,想让他骗大王,商侯的确有些天命,非但不能杀,反而要释放了他。
暨白只是深深看了一眼她,便笑着说:“商侯还真是有大本事。”
“怎么?”
“在你之前,仲虺便找上了我,还献上了许多稀有巫胜之物,”暨白似笑非笑,“还与我分析利弊,说大王蔑视祭祀殿,此时更该显出祭祀殿的威风来,让大王知道,祭祀殿的厉害。还有宗亲也来为商侯说话,如今你也来了。”
仲虺此人林施微听哥哥说过,想来商侯麾下能人,定不会将所有希望寄托一人。而她是商侯送给妹喜的人,不像大王根本不将宫人当正经“人”来看,暨白早就调查过,知道她此身来历。
“商侯被囚,天下诸侯都在观望,大王若果真杀了商侯,恐怕宗亲也多有惶恐了。”
“好了,你不必再劝说,我应你便是。”暨白亲了亲林施微额头,“大祭司应知,你之所求,我无有不应的。”
林施微又是感动,又是欢喜,自然没看到暨白深思探究的眼神。
所以在大王去祭祀殿问询时,暨白跳了一段大神,便告诉大王,祖宗天意也要大王放了商侯。
大王自然恼怒极了,甚至想着干脆杀了商侯,管他什么天意祖宗,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违逆他的意志。
但是被妹喜劝服住了,“大王便是不怕鬼神之说,妾身却害怕得很。既然祭祀殿也说要放了商侯,咱们又何必与天意过不去。妾身心系大王,若是大王遭天地所弃,有了……有了什么好歹,可让妾身如何过活啊!”
“大王不知,妾身近日连做噩梦,梦见自己于一金殿之下,被天雷击中,醒来后又见白影在殿中飘过。”妹喜说着,仿佛真有此事,不禁泪如雨下,“恐怕这便是祖宗示警,只是大王威赫,祖宗阴气甚重不得近身,才于妾身梦中追摄。”
履癸最见不得美人哭泣,当下便软了心肠。既然杀了商侯阻力重重,还惹爱妃不痛快,便将他驱逐出王都罢,反正商地来人也已向他许诺,只要释放商侯,每年都会进贡大量珠宝美玉,要不了几年,就能将商地掏空,还不用听许多人啰嗦。
帝癸二十三年,王释商侯履,诸侯遂宾于商。
能从当今大王眼皮子底下逃脱,天下诸侯看待商侯都戴上了一层滤镜。
大王野心昭著,总想加深王权,控制诸侯,惹来了天下诸侯深深厌恨。以往摄于大王威势,大家都是敢怒不敢言,只等着大王殁了,再团结起来,不让夏后王室继续强硬,而商侯的出现,让诸侯们都看到了希望。
毕竟,若是能让自己摆脱夏王的恐吓,谁还非得寄希望于子孙后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