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最深时,暨白从榻上下来,俯身地看着熟睡的大祭司,心中突然生出一丝贪婪,莫若就这样,不要去了吧。
他自然知道了这个女人的身份。
父母邻里从小便夸他聪明,脑子灵活,嘴巴又甜,武艺还高强,附近几座山野的人都知道他的名声,没有他不了解的事情,也没有他解决不了的事。
她穿着的大祭司服,这样明显,他还能认不出来么?
那日弟弟被大王带进宫里,他从宫中最北处翻墙便看到了院中的这个女人,明知道应该悄悄地溜走,他却莫名走到这女人跟前,现在想来,应是这女人是大祭司的缘故,自然会些吸引人的巫术。
只是他没想到,大祭司也真的喜欢自己,和自己是一样的心思。
他还有必要再去猎龙,为她治眼吗?
等她的眼睛好了,能看到更多人,还会像现在这样依赖、爱着自己吗?
他一开始想治好她的眼睛,也只是想让她开心,后来却成了一个执念,似乎只有这样,他这个无名之辈才能在大祭司心里留下痕迹。
只是她作为大祭司,都没有将眼睛治好,他找来的那些凡物,能有用吗?
所以当他不经意问到“龙肉是否能祛病时”,看到她脸上的若有所思,暨白想到她大祭司的身份,应该比他知道更多信息,便确认了龙肉的确是有些用处的。
不管能不能治好她,他也想试一试。
而且,即便治不了病,能让大王念念不忘的东西,想来定是美味非凡,大祭司没有享用过,他也会猎来给她的。
大祭司若是眼睛能治好,会不会不再理会自己……
若果真如此,也是自己本就命微,怪不得旁人。
龙啊!
他猎过许多野兽,还从来没有猎过龙,也不知道那条雄龙好不好猎来。
迎着月光,暨白回头看了一眼内室,有一个女人会安静地等他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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暨白走了十天,林施微有些想他。
暨白走了一个月,林施微疯了似的想他。
若是没有见过暨白,她还尚且能忍受看不见的黑暗,而这些思念在黑暗中肆无忌惮孳生,睁开眼是暨白,闭上眼还是暨白。
暨白无时无刻不在脑海里飘荡,除了暨白,她甚至无法记起其他事物长什么样。
林施微摸着暨白送给他的“绣品”,便叫人送来丝绸和丝线,一针一针地将暨白绣了下来。
只有摸到暨白轮廓的时候,她的心才能平静些。
暨白,你到底去哪里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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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祭司,大王崩了!”
帝孔甲九年陟。
林施微主持完孔甲的丧礼,晚上做了一个噩梦。
梦见暨白死了。
醒来后,不论她怎样努力睁开眼睛,却只能看见梦中暨白死在自己眼前的画面。
她竟然忘了,自己这辈子是个瞎子。
要在黑暗中度过余生的瞎子。
胸中一阵剧痛,突然,一阵热流涌上喉咙,她本能地用手捂住嘴,却接住了一阵血腥。
暨白,你去了哪里,为什么还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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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年庚辰,帝皋即位。
皋问林施微:“大祭司目盲,还能主持祭祀吗?”
若是以前,林施微不在意权势,被人质疑顺势卸下大祭司一职也无所谓,但是如今,她需要大祭司的职位,需要有权有势,才能去找到暨白。
林施微没有立即回答,只是侧耳倾听了一会儿,说道:“大王身后有四十二人,其中左边有十七人,右边二十五人。”
此话一说,别说皋,其他人也交头接耳数起来。
“果然是四十二人。”
“左边十七,右边二十五,一个不差。”
“真是神了!”
“大祭司到底是不是目盲?”
“兴许好了吧。”
帝皋也很是好奇,“大祭司目已能视了?”
“吾乃大祭司。”林施微没有回答,只是拿腔作调地说了一句。
却把皋唬住了。
帝皋虽不至于如孔甲那般热衷鬼神之事,却也不敢得罪鬼神。
他一上位,便将豕韦氏的封国归还给了豕韦氏。说得好听些,是个谨慎的人,说得通俗些,是个保守胆小的人。
所以虽然他并不怎么赞同自己老爹事鬼神之勤,却没有废弃孔甲各种祭祀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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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施微让人去寻找暨白。
动静之大竟然惊动了新王帝皋。
皋亲自来到祭祀殿中,“大祭司找暨白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