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施微醒来的时候,脑门上全是吓出来的汗。
她这一次附身的女孩叫木栖,父亲瞽叟,眼睛有些看不见,是部落里的乐师,不能种地,只能时不时在祭祀、庆典时挣些钱粮。母亲壬女,有一个姐姐和两个哥哥,种地来供养生活。大哥重华是父亲第一个妻子所生,被父母不喜,所以她也跟着欺负自己的大哥。
而这个大哥在部落里有个父死母改嫁的难兄难弟暨白,因整日与她大哥交好,自然也是木栖讨厌的人。昨日她玩耍时不慎落入了井中,被路过的暨白救了起来,所谓大恩如大仇,这女孩看到救了自己的人竟然是平日里没少欺负过的暨白,便恶向胆边生,一下子把暨白推进了井里。
只是她到底还是个小女孩,回到家中,又是落水,又是惊惧,硬生生地把自己吓死了。
“木栖,你好些了么?”一道温柔的声音传来,是她的姐姐敤首。
“姐姐,”林施微开口,声音沙哑无力,“昨日我落入了井中,是暨白救了我,他……好像也掉进井里了,现在怎么样了。”
“暨白?”敤首眉头微蹙,将旁边的木碗递到林施微唇边,“没听说这事,一会问问大哥。喝点水吧,你出了一夜的冷汗。”
“姐姐守了我一夜?”林施微口干舌燥,就着木碗喝了下去,听到她一直守着自己,唯恐她发现自己“死而复生”的事,装作不经意地问。
“差不多吧,”敤首看她喝得干净,就起身再去打热水,“你身子又湿又冷,我怎么睡得着?才刚撑不住眯了会儿,还好你醒了。”
“多谢姐姐。”
敤首一愣,笑得眉眼尽是无限柔婉:“你这孩子,跌了这一下,倒是长大了不少。以后不要自己去井边玩了,知道么?”
林施微乖巧点头。
等天放亮了,林施微便和敤首去了正屋吃饭,直到这时,林施微才见到了她的大哥。
也知道了为什么在这个极为看重长子的时代,她的父亲竟然会憎恶大哥。
大哥重华竟是重瞳。
一双如点墨似的眼睛里,竟然有两个瞳孔黏连在一起,看向人时,会让人打心底里发怵。
“大哥……”这小姑娘平日里常欺负她大哥,但内心却是极为惧怕的,勉强压下这具身体本能,林施微硬着头皮,问面无表情盯着她的重华,“暨白哥哥昨日回家了么?”
“回来了。”重华黑漆漆地眼睛盯了她一瞬,冷冷地说了一句,便低头吃饭。
林施微听得暨白没事,松了一口气。她自然没有错过他眼里的厌恶,不过她又不是真的小女孩,只要暨白没事,这个大哥怎么想她,她是不怎么在乎的。
“你这是什么态度?”她母亲壬女却很是不满,“妹妹问你一句话,你就这么不耐烦,若是我们老了,你是不是也这样对待我们?还有你妹妹昨日回来一身水,是不是你和暨白欺负她了?”
瞽叟也抬起眼睛,露出大片眼白:“你妹妹昨日落水和暨白有关系?”
“父亲,母亲,昨日小妹掉进井里,是暨白救了她。”重华放下了碗,一字一句地说道,然后转头看向林施微,“但是小妹上来后,却把暨白给推下去了。”
“你还敢污蔑你妹妹?”壬女怒目横眉,“你妹妹多大的人,能把暨白个大男人推下去?瞽叟,看来这儿子是白养了,今日他能污蔑木栖,谁知明日会不会污蔑象,以后还要污蔑我们呢!”
林施微知道她这个母亲又开始借题发挥,想把重华撵出门去,忙说道:“娘,大哥没说错,昨日确实是暨白救了我。然后,他把我送上来,还没爬到井口,我…失手把他推进去了。”
还把暨白系在井边大树上的绳子抽走了……
重华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没想到这个小妹竟然还真的说了实话,挑了挑眉:“母亲,小妹都说是暨白救了她,应当就是事实了吧。一会儿我拿点黍给他送去,也当是还了他救小妹的恩。”
“不许!”壬女狠狠瞪了一眼林施微,将木碗重重摔在桌子上,“咱们家是富裕的吗?暨白有爹有娘,用得着你养?部落里谁见了落井的孩子不会救,暨白救人也是应该的,偏你这么大方,还巴巴的要去送粮食。真想这么大方,你就离开这个家,自己种了粮,你爱送谁送谁!”
“别家救了人,也是要有些感谢的。”重华抿嘴,站起身走到门口,深吸一口气,半晌才缓缓吐出,“母亲若要我走,可能给我些土地?”
“祖宗刚来这里时,也没有现成的土地,不都是自己耕的吗?”壬女自动忽略掉重华前一句,“我如今也给你指条路,东北历山还有许多地方荒着呢,耕种的人也少,你若是勤奋些,不但能养活自己,还能多养活一个暨白那小子。”
诸冯这里以前经常被洪水淹没,久而久之,便形成一片非常适合耕地的沃土,所以才有了如今的部落,但是山地远离水源,又崎岖不平,山上还有许多野兽出没,除了逃难而来或者实在没办法的人,没有人会去山里耕种。
“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