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施微轻转了身子,见到一个身姿修长,脊背挺立的少年,头发仔细地梳成了几缕辫子,额头戴着一串排序整齐小巧精致的贝壳,脖子上也挂着许多玉石,走动间叮叮作响。高挺的鼻梁映着暖阳,透着明亮耀眸的光彩,小麦色肌肤充满活力,一只手抓着凌的手腕,另一只手拿着一把铜芸,眉峰高扬,立体的眉眼之间带着一股子不羁。
那少年看到林施微转过来的脸庞,却是一愣,俊秀的脸颊染上一丝绯红:“你就是有熊部落的巫医么?”
林施微看着这张熟悉的,稚嫩的脸庞,怔然了一下。
又见面了。
暨白。
只是这一世的暨白,似乎纯情许多。
与自己不同,他的转世因为没了记忆,总是会受到外界的影响,成长为不一样的人。
而自己,不过是附在将死之人身上的偷渡客,用的是别人的名字和身体。无论是自己妄图改变历史,而后招来的身亡命殒,还是受不了煎熬环境,妄图自杀逃避当下处境。掌控了自己穿越的不知名力量就会把自己再送回那个时代里,有时会附身难产而亡的妇人,或者病死之人,又或者新死老人身上。
只是上一世,她假借光的折射,想迂回地达到自己目的时,没有被那不知名的力量控制立即猝死,却是暨白阻止了自己改变历史。她的心里泛起了波澜——自己穿越与暨白有关吗?
“巫汐,我只想着我既打翻了你熬好的药,便去再给你找些药来,”凌揉了揉被暨白捏红了手腕,“他们神农氏都被咱们打败了,舍些药出来怎么了?”
暨白没理会凌,只一双桃花眼瞪大了些,显得亮闪闪的,透着毫不掩饰的炽热之情:“你的名字叫汐么?我叫暨白,姓姜,神农氏,我也是我们部落的觋医,咱们以后可以常在一块交流了。”
没等林施微说话,他便将手里的铜芸递了过来:“你若是少了什么药,只管跟我说,我很会种植,养活了许多草药。”
林施微晦涩不明地看了一眼暨白,没有接,只是转头对凌说:“这是铜芸,并不是黄连,只是样子有些相似,咱们部落里并不缺。”
“以后不要再去炎帝部落拿东西了,黄帝下过命令的,若叫人真的告诉了秋云,你也要受罚。”林施微在草屋西北角放满了陶瓷罐的木桌上拿出来一支骨笛,对凌嘱咐一句,便出了营地,来到一片旷野之中。
林施微拿起骨笛竖着吹了起来,声音幽怨凄凉。
“你不开心么?”
是暨白。
林施微没有转头。
“我不会真的告诉秋云的。我只是、我只是……”
经历了那么多,她怎么会在意这些小事。她只是一时无法面对暨白,无法面对最爱的人,竟是与导致自己穿越的罪魁祸首有关系。
用力地闭上眼睛,林施微转过身来,从暨白身边走过去了。
“汐,汐、”暨白像个黏在身上的苍耳,跟了过来,“若我有心告状,就不会先来找你了,我真的……我以为你是我们部落巫滢那样的人。”
林施微充耳不闻,小跑着回草屋里去了。
这一世的暨白赤纯许多,好像不知什么叫“无声的拒绝”,没事便往林施微这里跑,送她许多不需要的东西,许多野猪牙、骨头、玉石雕的小玩意,还自来熟地帮着林施微处理他们黄帝部落的伤患。
这一日暨白照常来跟她讲他们部落里的“趣事”,林施微只在一旁处理着草药,既不回应,也懒得再撵他。
“巫汐,咱们要走了!”经常跟在黄帝身边的峰低头走进来,“有什么要收拾带走的吗,咱们一会就回去了。”
林施微走到西北角,将小罐子套进大罐子里,装了三套罐子,又将剩余的草药用兽皮兜起来包好:“把这些带走就行了。”
峰又把草屋里边边角角收拾了一番,两只手和身上满满当当的,林施微就只拿了个骨笛,便跟在他身后出去了。
只留暨白漆黑眼珠望着林施微背影远去,嘴唇嗫嚅,却一句话没说,喉结滑动了一下,脊背微弯,慢腾腾地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