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纪大了,这几天胃不大舒服。”罗夏叹了口气,看了一眼对面咖啡里浮着的冰块,语重心长道:“你也是,别成天喝这凉的。现在年轻不觉得,等到老了就什么毛病都出来了。”
说着罗夏伸手摸了摸他的肚子,“你前几天还胃疼呢,这么快就不长记性了?还疼不疼?”
叶净月皱眉甩开他的手。反正也没打算活那么久。他的人生观是及时行乐。
叶净月满不在乎地撇了撇嘴,看着罗夏面前的好几个盘子,一哂:“待会要坐那么长时间车,你吃这么多一会别晕车吐我车里。”
“你想多了,我可不晕车。我又不是——”罗夏差点脱口而出那两个字。
这么多年了,也许早已经成了习惯。甚至后知后觉的罗夏一直还感觉姐姐还在自己身边,从未离开。也不会离开。
不提也罢。罗夏的视线回到小叶没什么血色的脸上,叹了口气,将盛着两片吐司的盘子推到他面前。“没胃口也多少吃点儿。你看看你,又瘦了。”
“胃不好,别老空着肚子喝咖啡。”罗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
前几天小叶的气色刚刚好了一点儿,没了戴叔的照顾这才几天,罗夏觉得小叶又肉眼可见地消瘦了些。责备道:“听见没有?”
叶净月别扭地拂开罗夏的手,白了他一眼。
但见罗夏看自己那担忧的眼神,他还是听话地拿起叉子,叉了一块吐司咬了一口。
餐厅里播放的钢琴乐声,罗夏也听出有些耳熟。
正夹着小笼包的手一顿,他抬起头:“这是瓦尔登湖?”
“没错。”叶净月点点头。“你记得贝文秀家的琴谱么?我怀疑兰唐去过贝文秀家。还不止一次。”
岂止是去过——从那客厅的地面的痕迹看,那架三角钢琴放在客厅也有年份了。
叶净月相当怀疑,兰唐这些年,甚至会不定期的到贝文秀家里去个几趟。
“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罗夏将手中的筷子放在了盘子上,蹙着眉抬起头看向对面。
叶净月想起昨晚季从云发的信息,沉思了一刻:“我觉得你说的对。不然咱们还是先回堰江吧。从云哥和贝锡兰也不能一直待在戴叔那儿。”
……
罗夏疲惫地靠在车窗边,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樟树。
镜城蔚蓝的天成为它们的背景板。望着堰江的方向,罗夏忧心忡忡。
早上小吴发来信息,说堰江又在下雨。这一来一回又耽误两天,得积下多少工作——虽然小吴没提,但罗夏能想到医院里堆积的基本工作肯定绝大部分又是小吴加班加点帮他处理了。
不知为何竟如此疲惫。昨夜也没有睡好,罗夏打开前置摄像头,看了看自己的黑眼圈叹出口气。
“快到的时候先把我放医院那吧,你先去茶楼看看他们。”罗夏侧过头对叶净月说。
闭着眼睛的戴着耳机的叶净月没听见。罗夏探过身去,伸手摘了他的一只蓝牙耳机,塞进自己耳朵里。“我说待会先送我去精卫,听见没有?”
“你还研究这个呢?”听出耳机里播放的是瓦尔登湖的钢琴乐,罗夏说。
叶净月睁开眼,刚要说话,罗夏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皱着眉掏出手机——是冷藤打来的。
“怎么了冷队?有什么新发现么?”罗夏摘了耳机还给他。
冷藤:“你们还在镜城这里吧?”
罗夏一愣,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叶净月,他正看着自己。“倒是还没走远,刚出市区还没上高速。”
“那就好。赶紧折回来,镜城市局。”
挂了电话,罗夏探头对驾驶座的小王说:“小王师傅,立刻返回镜城,去市公安局。”
【镜城市公安局】
老远就看到冷藤和林青峰站在大门口的树荫下等着。车子在他们面前停下,罗夏迅速低头钻出车门:“怎么了冷队?这么着急?”
冷藤点点头,神情严肃地首先将他们引进镜城市公安局的大门里。
“罗主任,你还记得上次你告诉过我的,三年前兰唐从堰江市精卫离职的原因么?”
冷藤快步走着,领着罗夏绕过市局的院子走向大楼。“叶方舟的案子,肇事司机王华硕的家人闹上兰唐的院长办公室的事。”
罗夏愣了一下,好像确有其事。是很久之前,好像是去景水村那天和冷藤提过这茬。还没来得及讲清楚,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太突如其来,这件事也就搁置了。
“这事和撞贝文秀的那司机有关系么?”
叶净月不解问道。
冷藤摇摇头,“但贝文秀一案的肇事司机戴岭在三年前就已经死了。”
【长江公馆】
尽管是在白天的咖啡厅的包房里,长江公馆的陈设依旧透露着一股酒吧的气息。服务生将牛奶放在矮茶几上,低着头关上门出去了。
手机举在耳边,兰唐脸色难看地坐在包厢的软皮沙发上,镜片后的眼神像刀割一般扫射过茶几上盛着牛奶的咖啡杯。
“谁让你自作主张,杀贝文秀的?”
握着电话的手微微发抖,兰唐质问道。
“怕什么!”祝江河满不在乎地咧嘴一笑。知道电话那头的哥哥看不见自己的表情,他笑的愈发放肆。
祝江河长着一张几乎和兰唐年轻时候一模一样的脸,气质却和温文尔雅的兰唐完全迥异。“我这不是想为哥你解除后顾之忧嘛。”
见电话那头的兰唐不说话,祝江河继续道:“况且,当年撞她那司机早死了。这不是天助我也嘛!……”
“你还敢提那司机!”
“老哥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那司机真不是我杀的——我要杀他一早就杀了,何必等到那年月……”听着兰唐意思不对,祝江河突然大声反驳。
兰唐还在怀疑当年那司机也是自己安排人杀的,这完全没道理,杀了他有什么好处——祝江河委屈地想着。
兰唐声音气得发抖,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良久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那你找个人去做难道不行么?非得自己冒险趟这浑水……”
“放心吧哥,我做的干净。”祝江河忽然坐了起来,兴奋地说:“贝文秀死了,镜城那个林青峰压根别想查到唐河车业头上——你也就安心吧。”
过了半晌,祝江河声音小了些:“哥,你找到贝锡兰了么?”
兰唐眉头紧锁地沉默着。如果不是得知堰江支队的冷藤此刻也在镜城,他不会对祝江河这般担心。
当年的事冷藤知道的太多了。怕就怕冷藤真的发现些蛛丝马迹,指不定真的有可能查到唐河车业去。
“你这两天给我老实点儿,”兰唐皱着眉,严厉地命令道。“不许再自作主张。要是万一警察那边查到了什么,你立刻离开镜城,到淮口来——”
房间窗帘紧拉、密不透风的黑暗里祝江河笑了。尽力抑制着声音中的喜悦,云淡风轻地答应道。“知道了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