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上来为什么,反正不是因为叶向东并非叶敏亲生——叶向东是叶敏养子,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
叶净月想起小时候在叶敏家写作业,那傻小子总是咋咋呼呼地骚扰自己。
听到“去姑姑家”叶净月一阵烦躁,脱口而出:“那还是去你家吧。”
罗夏轻轻笑出一声,眉间的愁容被驱散了片刻。
停了车,罗夏从后备箱挑了一把尽量大的伞,遮挡在后座的车门前。
他揽着叶净月单薄的肩膀,尽量低着头将伞向他那边倾斜。罗夏个子很高,雨水打湿他搭在叶净月肩上的手背。
“冷不冷?”罗夏捏了捏他冰凉的手指。
“罗夏,你说我姑姑到底和叶方舟在密谋什么?”叶净月盯着眼前的雨帘思忖着,脑海里还是不断浮现出叶敏方才站在桌边和叶方舟交谈的样子。
那个一贯端庄温和的女子,神态严厉,和叶净月记忆里一向温柔和自己说话的姑姑判若两人。
见罗夏不说话,叶净月抬起头戒备地盯着他的脸,“她不会也和AT有关吧?”
叶净月对所谓“AT”一无所知。十几岁的叶净月只知道,这么多年以来叶方舟沉浸在他的学术研究不闻不问,长江商会的事大多都是叶敏手握重权。
“AT”作为一个堰江政府拨款支持、还未上市的研究项目,按道理来说不该和长江商会扯上关系。
就算是叶方舟本家的企业,明面上也不该有所联系。
但是他方才注意到,叶方舟的办公桌上有几本不寻常的合同,似乎印着长江商会的钢印。
“别想那么多。AT专业性这么强的项目,哪是外行人能随便搞懂的。老师和自己妹妹见面聊聊天,怎么就非得‘密谋’什么了。”罗夏摸摸他的脸,手背上的雨水蹭到他的眼镜上。
刚进家门一股饭菜的香气就扑面而来,却不太像是从厨房里传来的。罗夏探头一看,果然,厨房连灯都没开。
“姐,又给咱们吃外卖?”
高亚宁从客厅的沙发上起身,接过罗夏手中的伞擦干,眼皮也不抬一下:“不然呢?你确定想吃我做的饭?”
一联想到高亚宁先前在自己家里下厨的时候……罗夏立刻摇头,后怕地退了半步。
“天天吃外卖多不健康。”他看着餐桌上的纸盒,摇摇头叹了口气,“得找个会做饭的男人当老公。不然真不知道姐你成家了咋办。”
“搞的跟你能顿顿做饭给我送到支队里一样。”高亚宁不屑地耸耸肩。
罗夏嘿嘿笑着,“姐要是够大气,雇我给你们支队当炊事员也不是不可以。”
“支队的啥事都是陈队说了算。”陈队是市局的支队长。高亚宁笑着推开罗夏。
忽然她看见还站在门口的叶净月,见他换了鞋、还站在玄关处,语气瞬间变得温柔:“快进来啊小叶,洗手准备吃饭了。”
……
“你说,那顾振东是什么态度?”
饭桌上,高亚宁问正在给叶净月剥虾的罗夏。
罗夏看了一眼正盯着自己的叶净月,将目光转移到别处。
半晌他说:“其实我也不太懂。不过最近接受采访的都是叶方舟,顾教授对AT态度很是暧昧,几乎没看到过他关于这方面的回答。”
罗夏刚将剥好的虾蘸了醋放到叶净月面前的碗里,放在一旁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是叶展:“你快下来,导师叫我们现在回学院一趟。”电话里的叶展说,语气听起来模糊不清。
“现在?”罗夏看了一眼窗外,天色将晚了,这个时间叶方舟叫他们去学院?
“对,立马下楼,我在车库里等你。”
罗夏脸色沉重地挂了电话,抬起头,哑然看向坐在对面的二人。
“有事么?去吧,我和小叶在家等你回来。”高亚宁把刚收起来的雨伞又拿出来递给他,理解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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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的车库里,远远看得到叶展湿漉漉的保时捷卡宴打着双闪,尾门上连成一条线的尾灯明明暗暗。
外面还在下暴雨。雨水已经从排水口漫上来,小溪一样汇聚成一股股,流淌在地下车库暗无天日的角落。
罗夏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
“今天?”
静听了一会地库外的雨声,罗夏僵硬地微微扭头,用余光瞥了一眼叶展。“现在么?”
“嗯。”叶展的手在手刹上放了许久,欲言又止。
罗夏深呼吸了一下,对叶展点头:“走吧。”
越野车驶出地库,外面的天已经黑了。雷声响起在堰江灯火通明的街道上,闪电的光亮混在马路上此起彼伏的车灯间。
车窗紧闭,两人沉默着。
车最终在江城疗养院门口停了下来。叶展回头,看了一眼放在后座上的文件夹对罗夏说:“那是老师要的演讲稿。”
罗夏嗯了一声,将文件夹揣在外套里,撑开伞走进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