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公主裹着一张厚重的白毛滚边貂裘,倚在马车边上打瞌睡,见到谌昔来了,鼓其脸来说:“你怎么才来,我都做了好几个梦了!”
“是公主来早了,这才五更天。”谌昔说,“公主困了,到马车里睡就好,何必站在外边。”
“这不等你吗?”五公主搓搓手说,“我还是第一次去边关,是不是跟书上写的一样,有雪貂和藏狐,还有野猪那么大的獐子?”
谌昔说:“雪貂和藏狐是冬天才能见到的,现在怕是见不到了,山林里倒是很多松鼠和梅花鹿,至于獐子,应该没有野猪大,也没有多。”
五公主兴奋了,两眼放光,连忙问:“那松鼠有多大一只,我们抓两只吧!”
“山林的松鼠都野得很,会挠人的。”谌昔说。
这时,从不远处传来一阵轻浮的笑声,前面迤逦而来一群娇俏无比的女人。
五公主一看,立即沉下脸来,自言自语道:“她们怎么来了!”
谌昔不认得这些人,但从衣着服饰上,一下就猜出来是后宫的妃嫔公主了。
这些妃嫔公主,见了这十几个马车押着的粮草,笑得东倒西歪,都来打趣五公主:“这么多的粮草啊!这可把我们妍儿的家底掏空了吧,是花了妍儿的嫁妆钱吧?”
五公主看了她们一眼,不冷不热地说:“花再多钱也只要本宫一句乐意,只要本宫乐意,多少钱拿不出来呢?”
“是是是!我们后宫里,就只有五妹妹最是豪横的,谁不知道妍儿宫中,连砖头都是金子做的,瓦片都是玉镶的!”削肩瘦脸的四公主掩面笑道。
五公主睨了她一眼,冷笑道:“大殷富庶,哪个太子公主的宫里不是雕金镶玉的,莫不是只有我的宫这样不成?也听闻娆姐姐的宫里有金子做的神龟,也不曾挖了一个角来送到边关去呢?”
“你……”四公主气得咬牙切齿,竟不知如何应答。
“妍儿,此言差矣!”万贵妃轻轻挽起了五公主的手,笑道,“这娆儿的财富,比起你来是九牛一毛呀!虽都在宫里,终是有所不同的。素来陛下最为疼爱你,你要什么是得不到的。就是要去那边关玩乐,不也是求求陛下就成了的事吗?”
“如此好的玩乐,你们却不来?”五公主白了她们一眼。
众妃嫔公主齐齐笑道:“我们可没有这样好的福气消受!”
把五公主气得脸都绿了,撅着嘴正要发作,这时谌昔却上前来说道:“众位贵妃、公主不知,边关实非玩乐之处,乃是苦寒之地。五公主有心,既将千万体己换作粮草,还亲自送到边关,是体恤边关众将,宅心仁厚。”
众妃嫔和公主听了却不好受,这话言外之意,莫不是奚落她们不曾体恤边关将士?岂有此理?
万贵妃轻轻看了谌昔,笑道:“这位莫非就是有名的君子谌昔?现在该叫五驸马了吧?”
谌昔闻言红了脸,不敢应答。
二公主气得咬牙切齿,强忍着怒气,挤出笑容来,说道:“谌大人真是贵人事忙啊,原本以为大名鼎鼎的谌杜若不事权贵,是个清白傲岸之人,原来是选了个最富贵的五驸马当啊!那也是,毕竟五妹妹最得君王喜爱了。”
这话语酸得离谱,谁都听出来了,当初二公主也给谌昔写过信,可却没见到他一面。谁料想这个天下闻名的才子一声不响地成了五驸马。
“那谌大人你是打错算盘了,”杨贵嫔笑道,“这些粮草送到边关,日后成亲之时,恐怕妍儿就拿不出嫁妆来了。”
谌昔说:“我不要她的嫁妆。”
说罢,又补充到:“我跟她定亲,不是图她富贵,更不是图她最受陛下宠爱。”
二公主和四公主闻言,白眼翻上天来,低声道:“难不成是图她‘女魔头’的臭名声?”
“你们说什么?”五公主跳起来,指着二公主和四公主说,“我是女魔头,你们该是长舌妇,这么爱嚼舌根!”
二公主瞪大杏目,咬着牙说:“子妍,你生母不过是国破家亡的卫国人,众姐妹里,就数你出身最低微,可你偏偏嚣张得很!”
“你、闭、嘴!”五公主一字一句地喊出来,眼里盈盈里有泪光。
“公主此言差矣,臣听闻,当年卫国兵强马壮,是能与大殷匹敌的强国,大殷之所以能兼并卫国,是因为卫国宗女有意归降,以卫国土地作为嫁妆嫁给陛下,才使得大殷兵不血刃而胜。这一段姻缘,也传为佳话。”
谌昔一本正经地说:“沮贵妃是个有胆识有魄力的女子,怎能以‘国破家亡’抹杀她的功绩?若以身份贵贱来丈量一个人的价值,这实在有失偏颇。更何况,昔日的卫国宗女,地位也不比燕国的长公主低多少。”
这段话,把二公主怼得无话可说,只得气得干瞪眼。
五公主气消了,笑吟吟地偷偷拉过谌昔的手,小声说:“你说就说,为什么还把你娘扯进来对比,傻瓜!”
谌昔一副懊恼的表情,回头低声对她说:“我只顾回话,一时忘记了!”
这两人的悄悄话被万贵妃听见了,她便笑着奚落:“卫国宗女和燕国的长公主,地位是差不多。看来妍儿和驸马,也算是门当户对了。”
这时,但闻一阵浑厚的咳嗽声,所有人都停下话头,不再说话了。万贵妃、二公主和四公主更是沉下脸来,神色多了些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