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哥,能把奥菲还给我吗?”
你点头。用桌边的绒布将乌鸦裹起放到小女孩怀里。
“谢谢你,大哥哥。”你这次的友善让她在你面前勇敢了一些。“大哥哥,我的奥菲已经回来啦。但是你的奥菲还是在继续做那些过分的事。”她怯懦地望着你。小时候的爱丽丝远没有现在的她坚强。“能帮那个奥菲也——”她似乎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
“解脱?我会的。”你承诺。“就算是为了我自己,我也会这么干的。”
“回忆”开心地笑了,像一个小太阳。
“谢谢你,大哥哥。虽然你看上去很吓人,但是你是一个好人!”
她甜甜地谢谢你,身上的白裙子像覆满月光的夜莺羽毛一般。
“回忆”跑走了,娇小的夜莺和乌鸦一起逃离了真正的噩梦。
你看了看表,奥尔菲斯也快回来了。这意味着你很快就会和奥菲一个待遇:被删除不想存在的记忆。只是这个不该存在不是对你而言,而是对奥尔菲斯而言。
想到这一点,你脱力般躺在地上。
满地稿纸飞到半空。
你闭上眼,等待着对你而言命运的降临。
……
……
“你醒了?实验很成功。”又是奥尔菲斯那张让你讨厌的俊脸。“感觉怎么样?身体有什么不适吗?还记得……我是谁吗?”
“……”你做出一副恶心的样子。“我就算进到棺材里也不会忘了你的名字,奥尔菲斯。”
奥尔菲斯拿出钢笔在报告上写了几下。
“实验很成功,实验体还有心情念叨我的名字。”
你晃了晃头。成功驱散意识深处的不适感后,左右看了看。
奥尔菲斯注意到你。“哦,对了。”他放下报告,走到诺顿身边。“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这位,就由我来介绍一下:这是诺顿·坎贝尔先生。你们的关系好像不错,所以我就拜托了他来照顾你一段时间。”
你记得诺顿。但具体的相处细节却有些模糊不清了。这促使你质疑:“我吗?我不需要被照顾,尤其是拜托坎贝尔先生。这算是让他当我的私人管家,有点没礼貌吧。”
奥尔菲斯收好了实验材料。
“这就是你们之间的事了。”他说着挥了挥手。“好了,我先不打扰两位,接下来有时间供你们慢慢探讨这个问题。”
你看着他,直到他出了屋门。你的视线慢慢移回诺顿身上。眼前的人让你感到既熟悉又陌生。这次你虽然失去了很多,但还没有忘记“自己会忘记东西”这一点。诺顿的视线似乎有你无法理解的东西,你不确定那是种情感,还是你和他之间已经被你忘记的一种相处特点。
他刚才也在盯着奥尔菲斯。在你面前的不远处,环抱着手臂,以一副漠视着什么的样子站在那里。当奥尔菲斯离开,他选择望向你。嘴角没有弧度,眼睛和你之间形成了一个有高度的夹角,显示出他高人一等的姿态。
就算你知道他的为人,但这也有点超出他一向对待别人的态度了。你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惹到他的事了吗?
“起来。”他平静地命令。“回去休息。我去厨房看看有没有吃的。”
你坐起来赔笑道:“坎贝尔先生觉得麻烦就当奥尔菲斯的要求是胡说八道。我自己真的可以照顾好我自己。”
“这么说的话,‘我’会伤心的。”
熟悉的声音在你的耳边响起,确定你的情况后愚人金黏了上来。
你控制住表情,朝远离他的地方稍微挪动了下。
总觉得他的举动越来越越界了,是错觉吗?
你的动作让他有点不悦。很快,愚人金将你整个人圈在了怀里,凭借体型上的优势限制住你的活动范围。
“不理我吗?对,毕竟另一个我也在这里。”他的语气略带不满。“比起冒牌货更喜欢真品,我能理解。”
就好像比起黄铁矿人们更喜欢黄金一样。虽然这根本不是一个问题。
诺顿在看着你。和爱丽丝的情况完全一样,他的眼底完全没有映出愚人金的存在。
在他眼里,你的举动,就是在他说完那句命令后,原地小幅度地动了动。
这似乎被诺顿理解成了你不信任他的体现。
“……哈。随便你。”他无力地吐出一口气。
“看,这是‘我’在烦恼和你的相处总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反应。”愚人金在你身后笑着对你说,“想跟你拉近关系,又害怕跟你拉近关系,和以前一样软弱。”
自己对自己说这些话不会觉得奇怪吗?
你有点搞不清在愚人金眼里‘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过他的话有一点值得你深究:诺顿原来想要和你拉近关系吗?
自己的努力起作用了?诺顿·坎贝尔这块石头善心大发了?
你故意做出安然无恙的样子安慰他。
“我没什么事,所以不需要人照顾。”
“我不在乎你有没有事。”诺顿说,但你注意到他的肩膀因此放松下来。“行了,你想干什么干什么去吧,我不会管你了。”
你沉默不语。回头看看愚人金,再转头看看诺顿。
“喂,诺顿。”
“怎么。”
“你喜欢我吗?”
“不喜欢。”诺顿立刻回答你,他看向你,表情看上去很想给你测个体温。“你问这个做什么。奥尔菲斯的实验把你的脑袋弄傻了?”
愚人金笑了一声,慢悠悠地把下巴放在你的肩膀上。
“这样啊。”
你稍微移开视线,几秒后,你又说:
“可是我好像记起来了什么。”
“别让我提醒你,那家伙有一种药水能往你脑子里塞一堆假的记忆。”
“所以,生活的痕迹也是假的吗?”你找到了关键。“奥尔菲斯之所以要不断变换实验场地,有一条理由就是旧场地的实验痕迹会暴露这里曾经发生的事,一旦参与者里有一个人注意到违和,真相就有可能从谁也想不到的细节里被全盘剥出——而我们,已经在这座庄园里生活不知道多久了吧。”
诺顿摘下帽子,靠坐在桌子上。“我直说吧,你那些横冲直撞的调查根本没有用。这座庄园里的人,不管是你还是我,都只能听奥尔菲斯的安排。”
“但这世界上不存在无法察觉的真相。”你盯着他。“诺顿,回答我,在我身上的‘循环’开始前,我和你、和你们,我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诺顿攥紧拳头。
愚人金放开了你,悄悄退开。
“什么都没有。”他回答你。“满意了吗?”
“不可能。”你指出。“如果什么都没有,你的态度不会这么奇怪。”
诺顿忍无可忍,推开阻拦在你和他之间的桌椅,两步冲到你面前,按着你的肩膀把你压在实验台上。
“当侦探很好玩吗?于连·沃克。”他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嘲讽你,而你,你清清楚楚地看见他露出了十分瘆人的笑容。“所以你发现什么了?奥尔菲斯这个庄园主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就算拼命你的愿望也根本不可能实现?”
尽管只是充斥着阴冷愤怒的斥责,但你还是在话题的角落里找到了真相的一片。
“诺顿,我是不是做了过分的事。”你不确定自己该不该用这种犹疑的语气,不确定诺顿会不会被这种语气进一步激怒。“在我和奥尔菲斯确定合作内容前,我是不是一直和你在一起?但是从那之后,我是不是一直在忘记什么,每一次实验后、从第一次实验开始,一直——”
“哈哈。”
诺顿从齿缝里挤出一声低笑,大概是情绪有些激动,他转过头咳了两声;可是从那两声开始,他忽然止不住地咳嗽起来,越来越剧烈。直到你感觉到他的肩膀有了蜷缩的征兆,整个身体随着他的咳嗽不停地颤抖;他快速把你丢到一边,站起身扶着一旁的桌子捂着嘴用力咳嗽。你也跟着起身,试着凑的近一点。但是被诺顿注意到后立刻朝你伸出手,拦在你面前:这是让你站在原地,不要过来。
你踌躇了一下,乖乖站在原地,等诺顿有所好转。
“抱歉……!咳……呼、抱歉,老毛病了。”
慢慢站直身体,他似乎早就习惯为自己的身体向别人道歉。
这一遭也让他冷静了一点。他终于从那种强烈的愤恨里走出来,正面且诚实地回答你的问题。
“是,我承认是喜欢。”诺顿说这话时没有看你的眼睛,而是用余光注意着你的反应。“所以,说说吧。什么都忘了后,你是怎么看出这一点来的。”
你没回答。第一时间在房间里寻找另一个“诺顿·坎贝尔”的身影。
他并不在。
你不知道他何时离开,离开后又去了哪里,因此也没有办法征求他的意见。
“是你自己告诉我的。”你只好这样回答。
诺顿觉得你在胡扯。
“……我得承认,你说的话越来越难懂了。”
他站定几秒,整理了一下头发,戴好帽子。
“所以呢?你现在知道我的想法了,本世纪最伟大的探员,于连·沃克先生。”他夸张地在你的名字前加了一大堆让你感到羞愤的前缀,用疏离的神情和带有某种暗示的话挑逗你。“现在你可以给我戴上手铐了。然后呢,是要把我扭送监狱,还是找个地方我们慢慢谈谈?就我们两个人。”
“……我们以前就是这样吗?”你有些羞耻。“重要的事情谈到一半就……”
“因为那些事情都不重要。”诺顿上前按住你,他打破了你和他之间惯常的社交距离,保持着一个微妙的角度,半阖着眼接近你。你知道他的意思是什么。又听到他轻轻地对你说:“这座庄园里净是一些疯子、倒霉鬼、铤而走险的人,已经踏进这里还能指望有什么好事发生。”他被手套包裹的手指穿过你的头发,手掌覆盖了你的后脑。“不如和我做点更有用的事吧,于连。”
这是你记忆里第一次见诺顿这副样子。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你还以为他永远会是他应该是的模样——至于你觉得他应该是什么样子?
“我以为你会比我更坚强一点。”你将手撑在身后的桌面上。“这种话,我以为你会等带着奖金活着走出庄园后再说。”
“借你吉言。”诺顿回答。“等到明天我当然会继续做该做的事……但是现在,该做的事不是那个。”
你了然,于是抬起一只手,将这只手搭在他的背上。
这个动作成功鼓励到了诺顿。作为奖励,你得到了一个充分交换气味的吻。
接吻时,你看着诺顿的脸。你注意到了某些变化在他身上发生,这让你感到有趣。
“脸红了哦,诺顿。”分开以后,你用陈述天气真好的口吻对诺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