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看出来你的紧张,停顿几秒,刻意换出了一种安抚孩子似的温和表情。
“沃克先生,你把我想的太可怕了。”
你看着他那年轻的脸,猝不及防直直望进那双深邃的眼睛。
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你松开了手,不自觉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
“实不相瞒,庄园主前几天召来了一个新人,我和那个新人相处得十分尴尬。”大概是真的尴尬,奥尔菲斯居然对着你这个外人大吐苦水,“不止是我,德罗斯小姐和普林尼女士也没从他那儿得到什么好脸色。”
“所以,你想说什么?那个人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和你接近我又有什么关系?”
“你说关系?关系非常简单。”奥尔菲斯领着你到厅堂通往餐厅的走廊的角落,低声告诉你,“那是个难以接近的人,等你和他见面就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讲了。到时候你也能够理解我这么做的目的:真的只不过是想和这座庄园的后来人打好关系,不让之后的朝夕相处还有最后的游戏太复杂,仅此而已。”
你们站在窗边,玻璃一尘不染。
“我觉得是你太过敏感了,奥尔菲斯先生。”你指出他的做作,想要揭露他这番所作所为真实的用意,“只是一个人…不,我是指,只是他人而已。为他人的个性或者是做法前后思虑,如果这就是你的水平,那么我很奇怪为什么庄园主会邀请你这样的人来参与他的游戏。”
奥尔菲斯叹口气,和你拉开了距离。
“你不相信我,沃克先生。”他用的是肯定句,“你不相信我。”奥尔菲斯又重复了一遍,用一种咀嚼着话语所蕴含深意的语气。
“来这里前,你是做什么的?”你微微拢起衣领,你身上的大衣还沾着从森林里带来的湿气,“我是名探员,受雇于英国苏格兰场调查普通警员难以侦破的死亡事件。”
奥尔菲斯毫不紧张,这加深了你对他到刚才为止的所有表现都是在作秀的判断。
“这里不会有人死亡。”他平静地回答你,“你或许来错地方了,探员先生。”
这下主动权回到你手上了,你露出张扬的笑容,走到他跟前。
“我来没来错地方,这不取决于你,小说家奥尔菲斯先生。”你点出他的身份,在奥尔菲斯自己坦白之前,“我真的很想知道你写的那本以断头王后为题材的小说为什么取得成功,是因为你绝佳的文笔,还是那本小说在现实里引起的轩然大波?而你自己又有没有为你所创造的一切影响负起责任?我真的、真的很想知道。”
奥尔菲斯又叹了口气。
“因为你那无端的抗拒,我们不能好好相处了,沃克先生。”
你面不改色,好像完全不在乎他说些什么似的。
“那正合我意。我想我们也没必要一起用餐了,我一个人就可以。”你走到餐厅的门前,头也没回地推开门,“感谢你到现在为止提供的帮助,小说家奥尔菲斯。”
你打开门,进入餐厅,关上门。餐厅里空无一人,你用这扇大门隔绝了自己和走廊里奥尔菲斯的交流。
你巧妙且充满讽刺性地回击了一个人对你设下的阴谋……大概?
你咬住牙,感受着从刚才开始就跳动地越来越剧烈的心脏,忍受着那份传递至五脏六腑的绞痛,背靠着门蜷缩成一团。
就连重要的手提箱都被你丢在一边,倒在地面。从亲代那里遗传的恐惧症开始折磨你的身体,践踏你的精神。为了对抗那股电击般的痉挛,你忍不住将身体蜷得更紧。脑海里不知真假的声音开始呢喃。
你刚才说给奥尔菲斯的话,有多少是为了快点躲到这里用来终结话题的借口?你自己根本没有什么道德,遑论用这个来批评鼎鼎大名的小说家奥尔菲斯。
寒冷与恐惧爬上了你的骨髓。
不知过去多久,疼痛才慢慢消退。这一切体验退潮时残留的触感,让你回想起自己来到这里的理由。
无数次出现的黑影。
夜深人静时身后模糊不清的视线。
低语着的、诅咒般告诉你去做什么的声音。
为了摆脱这一切,也为了终结这来自亲代的痛苦,你选择接下这以性命为赌注的危险挑战,来到欧利蒂斯庄园。
你闭上眼默默祈祷。你不信神,却在这么做的时候感受到一双冰冷的手划过你的耳畔。
这双手虽然冰冷,动作却很温柔,就好像它是来自一个你早已死去并被你遗忘的家人。那人伸出手,无比温柔地抚摸着你,安抚你在疼痛中伤痕累累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