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 see a light in darkness.
习惯了这倏然的安静,看向场内,是那不可一世的少年人,举起握成拳的左手,眼神里像是清空了所有的杂念,站着的位置刚好在侧面,光圈、快门、拍摄模式一律提前调整好,紧抓着机身,托着刚入手的新镜头,按下快门将这一瞬间定格。东海林冬纪热爱着取景框内逐渐对焦的短短几秒钟,就像时间在被静止之前大幕徐徐拉开一样,会有微妙的惊喜感。
状态很好。
在宫侑第一个发球顺利得分之后,她低头确认了一遍刚刚拍到的照片,有时能够在他的脸上捕捉到冷静之下的狂喜,嘴角藏着溢出的傲气,就算是全世界都能看得到的光,冬纪偶尔也会觉得自己看到的是不同的,但究竟是什么样的不同,她也不清楚。
或许只是快门按下的同时,连心跳都要和这个人同步了一般。
哨声又一次吹响,冬纪知道在这里有一个八秒钟的间隔。
在用手指进行着调焦的时候,她突然在想自己第一次来到这个赛场,第一次看到他们上场,心里在想些什么。
或许那时可能只是在想为什么没有带上长焦镜头,为什么按键这么繁琐,这个情况的快门速度应该调多少,起初在摄影之前被干扰的总是这些本来应该提前准备好的事情,说到底就是当初是菜鸟,但现在不算技术精湛却也够唬人了吧。
一记重炮出手,角度更是刁钻。
欢呼声伴随着裁判判定界内的旗子同时响起来,将相机的肩带在手腕上又多缠了一圈,冬纪用手有节奏地拍着栏杆跟着应援一起喊出:“阿侑!阿侑!发得好!再来一个!”
紧紧握拳后又松开,宫侑抬起头眼神朝向左侧,像是在暗处锁定了猎物的狐狸。
原本站在冬纪身后的几个女生立刻就没了声音,而不止一次经受过“丑女闭嘴”等言论洗礼的冬纪非常坦然地昂起头,挑了挑眉毛,彷佛是在回应一句“我就不”一样。
身旁站着的那月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情况,只是眨了眨眼睛,继续在栏杆上趴着。
只看着宫侑又将左手握拳举过头顶,沉默着然后伸出食指直接指向着冬纪,在裁判示意发球之前,用刚刚好能够被听到的声音对她说:“看着我。”
血液的温度在这一个短句的影响下陡然升高了,冬纪很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手脚都僵硬了半秒,就像星光破开银河层叠的黑暗突然间呈现在了人类的眼前,她就这样被灼烧的空气与夺目的光完全地包裹了。
深呼吸了一下,她低头将垂下来的头发拨到耳后,一边听着逐渐加快频率的心跳声,一边听着连拍的快门声。
耳尖通红。
想着耍帅的家伙就不要害羞了,冬纪笑了出来。
“那是东海林姐妹吧?”
宫侑这一扎眼的举动让来看比赛的一些女生注意到了看台最前方的那两个人。
俯身趴在栏杆上的麻花辫女生神色过于平静甚至想象不到这是在看一场焦灼的排球比赛,而一旁一手抱着笨重的单反相机另一只手还在拍打着栏杆开口喊加油的女生倒是还有些来看比赛的样子,但当她将镜头对准了场上的人的时候,就也同样恢复了冷静。
寻常男性扛着都要叫累的长焦镜头,她全场比赛就这么举到尾。其实说来很多人都不知道,冬纪手臂的力气也比她本身看起来要大很多,虽然和怪力那月是绝对不能比的,但稳定的拿着单反这点还是完全可以的。
除开性格上的迥异,东海林姐妹两个人的长相是很相似的,她们都从非东亚人的父亲那里继承了一头亚麻棕的头发和灰褐色的眼睛,第一次见的话应该很难将两个人分开,但想要分清她们还是有要点的,和单纯看刘海方向的宫兄弟不一样,左耳上有一块粉色胎记的是冬纪,手背上有一块小时候被烤盘烫伤的疤痕的就是那月,这是明显的分别,不明显的就是冬纪比那月矮了一公分。
她时常认为那月比她多出的一点点是因为那个惊人的食量。
场上稻荷崎已经到最终赛点,身为种子队即便对上任何棘手的队伍,他们也都是一副泰然处之的强者风范。
紧张不至于,冬纪抚上自己的胸口,但这里跳动着的心情不是假的,己方的胜利向来是一件值得欢呼的事情,只是她知道这也只是预选赛的开始而已,预备着迎接之后的比赛是他们此刻应该做的事情。
这时候宫侑再次抬头向冬纪站着的方向看过去,她刚好举起了相机对准了自己,镜头里明明看不到她的眼睛,却还是下意识地躲开了,缺了在赛场上那阵唯我独尊的嚣张劲儿之后,再去回想那句“看着我”,他巴不得现在找个洞先进去待一会儿。
“喂。”宫治用手肘碰了碰他。
要把场地让出来给下一场比赛的两个学校了,伸手拿过外套,宫侑走在队伍后面,下一秒又回想起听完自己说话的冬纪脸上那个略有些惊讶的神色,就又不想找个洞了。
这分明就是迷上他了嘛。
“啊——嚏!”
才从看台边的门走出来,她便单手抱紧了怀里的相机用手臂挡住了这个喷嚏,皱了皱眉头,冬纪总觉得自己感受到了什么多余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