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别说了,留点口水等着骂人。”张老头没声好气。
张翠花舔了舔嘴唇,不再出声。
两人顶着大太阳,走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终于看到了村口的大石头。
张翠花立即上劲了,一进村就迫不及待地开始敲锣,边敲边大声哭诉。
“张海雁嫁进我家,十几年生不出孩子,离婚还带走我家的缝纫机,没天理啊!”
“张海雁嫁进我家十五年,好吃懒做,不孝顺公婆,大家评评理啊!”
这个时间点,村里的中壮年劳动力都在地里,只有一些老人走到门前看热闹。
小孩们从各处窜出,跑在他们前面,拍手掌齐声喊:“唱戏的来了!唱戏的来了!”
听见声响的张家人出门查看,与他们迎面碰上。
“张海雁,把卖工作的钱和缝纫机拿出来,否则我就闹得你们张家人没有脸面在海隅村活下去。”张翠花摆弄着挂在胸前的锣,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张大哥呸了一声,说:“你们做梦,工作是我妹妹考上的,缝纫机的钱票是我家出的,你们有什么资格要回去?”
“好,好,好。”张翠花胡乱地敲了一阵锣,又拉长调子重复那几句控诉的话。
她还想唱第二遍,被张老头抬手制止。
“亲家,你是体面人,也是聪明人,应该知道事情闹大对你们是没好处的。”张老头做作地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暗戳戳威胁,“而且,这事闹开了,你想再给她找婆家,可就难了,到时砸在手里,可怨不得谁。”
“谁是你亲家?别在这攀亲道故。”老支书抬头扫了他一眼。
“给不给钱?”张老头被这么一哽,直接撕破了脸皮,“哼,到时要嫁到大山去伺候几兄弟,可别怪我。”
说话时,他特地压低声音,浑浊的双眼里闪着精光。
老支书盯着他看了一会,一拳砸中张老头的鼻子。
他在远洋捕鱼队干了大半辈子,因为心脏痛退下来的,力道虽比不上从前,但打一个瘦弱同龄人还是绰绰有余。
张老头往后连退几步,鼻子流出血。
张翠花被吓得目瞪口呆。
“爷,厉害!”张文心跳了起来。
旁边的小孩拍手叫好:“风爷爷,厉害,厉害。”
“啊,老头子,你没事吧?”张翠花尖叫一声,伸手去扶他。
张老头拂掉她的手,恶狠狠地说:“敲,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海隅村的支书打人!”
张翠花用力地敲起了锣,发出刺耳的响声,让方圆五公里外的人都听到了声。
“海,嗝,隅村,嗝,的,嗝,支书,嗝,打人了。”她莫名开始打嗝。
声响逐渐把地里的村民们吸引了过来。
“打,嗝,打人,嗝,了。”张翠花喊起来很费力,直喘气,“张海,嗝,雁,嗝,你个,嗝,破,嗝,鞋。”
“这唱的什么啊?难听死了。”人群中有人大喊。
其他人纷纷出言附和。
张翠花二人被气得脸红脖子粗。
张老头说:“你们的支书打人!”
“嚯,风叔宝刀未老啊。”
“不愧是风哥,真有当年当远洋队队长的风范!”
“风爷爷,真厉害。”
大家的反应出乎两人的意料,心底憋着一口老血。
“张海雁生不出孩子,不孝顺婆家,她还偷偷卖了工作,把钱拿走了。”张翠花一口气骂了出来,“她还离了婚,就是个不吉利的破鞋,和她来往的要小心了。”
经过张海梅的宣传,全村人都知道了海隅村在省城报纸上被评为进步村的事。
她还给大家复述了文章的内容,说省城报社的干事夸大伙思想进步,是时代的领头羊。
于是,众人齐齐露出鄙夷的眼神。
“还说是城里人呢?思想怎么这么落后?”
“离婚又不是什么大事。报纸上都说了,树挪死,人挪活,说准是你家风水不好,才让雁子生不了娃。”
“就是就是,我们是进步村,风水不知道多好,肯定是你们拖累她了。”
张翠花和张老头一听,直接傻眼了。
大家一人一句就往他们身上砸,唾沫星子都快把两人淹死了。
“你们,乡下刁民。”张翠花被气得受直发抖。
张老头满嘴苦涩,心底后悔不已。
下一秒,汽车的声音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一辆吉普车朝张翠花夫妻疾驰而来,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