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活了三十几年,还没有这么丢人过。
吴彩霞背着于富,不着痕迹地往边上挪动,防止一不小心触碰霉头。
老吴家九代单传,于老太的弟弟到了四十才生了儿子吴家宝,全家上下是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所有人对他宠得不行,把他养成了一个油嘴滑舌的草包。
但蠢人有蠢福,吴家宝没遗传父母辈的脸,长了一张好皮相,上个街就被新上任的供销社主任的女儿看上了,才认识两个月就开始谈婚论嫁。
于老太立即收拾包袱,拖家带口回吴家为婚事忙前忙后半个月,又出钱又出力。
没曾想,新媳妇的性格极为泼辣,进门第二天就把控了老吴家的大权,把还没来得及攀关系的于老太几人当作穷亲戚赶了出门。
“这,不是,为了你们兄妹俩吗?”于老太嗫嚅了两句,而后沉默。
其实,这事于海耀也是同意的,他以为混不吝的舅舅舅母能管得住新嫁妇,想借此谋取好处。
于桃红站在一旁,脸色越发阴沉,吓得于富瑟瑟发抖。
张振华是敌特的消息被公之于众,经他活动进供销社且身为配偶的她被开除了。
省吃俭用多年攒下来的钱也被武装部抄了个干净,导致她的性格越发阴郁。
“别磨磨蹭蹭了,我还有半个月的账要理。”于海耀不耐烦地说。
说起村里的账,他又是一阵头疼。
之前,他强硬请半个月假,会计的位置由大队长的女儿暂代,他怕没有经验的小年轻弄得一团糟,要他收拾手尾。
“哟,咱们的副业组回来了,不会被人抢光生意了吧。”于老太心情不舒畅,瞥见于知乐等人,就想逮着她们发泄。
她的娘家就在桃花村,屋子还在知青所隔壁,这些天把徐宇要抢海隅村生意的计划听了七七八八。
她还听过徐宇与冰棍厂厂长女儿的墙角,知道女孩给他推荐了国营饭店的学徒,还知道学徒偷学了于知乐的海鲜河粉。
一心想看于知乐出糗的她压根没想过给村里人传信,任由徐宇几人天天商量着怎么抢于知乐的生意。
“不是去帮忙办喜事了吗?怎么第二天就被人赶回家了?”于知乐语气平淡地回击,“不会是有人为老不尊闹新娘子吧。”
出摊的时候,她听见桃花村的人聊八卦了,说昨儿新媳妇被新郎表哥带人闹洞房闹生气了,邻居半夜里听见了吵架声。
聊八卦的人提到了海隅村,她就知道那表哥是于海耀。
她的话让于老太母子恼羞成怒,都忘了于知乐此前的事迹。
于老太的理智瞬间被吞噬,而于海耀被吴彩霞一把拽住衣服下摆,停住了脚步。
“你个小蹄子胡咧咧啥呢?看我不撕烂你的嘴。”于老太气冲冲地迈大步朝于知乐走去,大掌已举到半空蓄势待发。
一道身影闪过,挡住了她的去路。
于老太抬头一看,整个人呆愣在原地。
“于,于海光,你,你。”于海耀结结巴巴地说出几个字,惊得背后发出一阵冷汗。
于海光凌厉地眼神朝他所在的方向扫去,吓得于富哇地哭出声,尿了一裤子。
“你,你是人,还,还是鬼?”于老太后退了几步。
于海光一步一步向她走去,质问道:“我每个月寄几十块钱回家是让你这样对待我闺女的?”
他阴沉着脸,像地狱来索命的厉鬼,吓得于老太瘫坐在地。
于老太觉着手脚被束缚住了,回头大喊:“阿,阿耀,桃、桃红,快,快来救我,救,我,我不想下地狱。”
于桃红只阴沉地盯着发生的一切,一动不动。
而于海耀不停地咽着口水,从没想过要迈步向前。
“呵,呵。”于海光冷笑几声,影子将于老太完全笼罩。
于老太惊恐地睁大眼,眼皮一翻晕了过去。
于海光嗤笑一声,抬腿走到于海耀面前,攥紧他的衣领,一拳砸在他的鼻子中央。
血伴随吴彩霞的尖叫声飚出。
“这一拳只是开始。”于海光像扔破布一样把他扔到地上。
于海耀只觉得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叔,你真的太帅了。”张文心满眼崇拜地看着走近于海光。
于知乐的眼睛也是亮晶晶的,带着笑意。
见状,于海光哑然失笑,道:“都回去休息吧。”
回到小院,陈昭在躺在摇椅上,额头盖着一条湿润的白布。
于迟和爬爬守在他的身边,给他摇扇子。
据江大夫的说法,他是中暑前兆,要休息两天。
然而,得知奶奶已抵达省城的消息后,陈昭跳了起来,迷迷糊糊地开始叮嘱。
“小宝要穿红色的衣服。”
“姐要穿黄色的衣服。”
“我要穿——”
还没说完,他就软绵绵地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