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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Ridge(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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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煜否认,“我比你更冷漠。”

覃舒笑了笑,拉他,“走吧。带你去个地儿。”

过了桥,她让简煜稍停留,自顾自拐进便利店。一无所知的他隔着崭亮落地窗,见覃舒猫腰比对几款临期面包,挑了些付款。另要了包蓝利群,离店摸一根,点火。

简煜去接她袋子。她忙不迭避开,再同他拉远,既不讲去哪,做什么,也没强制要简煜跟着。

但他仍随她去。

旧城区巷道崎岖,由青石板铺作,越往里越窄。

沿路,D级危房阴森森斜杵着,显然因地质损害造成塌陷。尽头砖砌的矮墙凿开黑黢黢的洞,恰容一人通行。

穿越矮墙,视野霍然开朗,河口处的洋流缓慢拍打岸壁。沉积的三角洲上长满及腰高的芦苇,幌动,一片簌簌的回响。

简煜环顾周遭,发觉这是方才路过的斜拉桥桥洞。

不是凭直觉能找来的地方,加之附近危房林立,理应渺无人迹。偏偏桥洞下,几面廉价帐篷圈出安身之地,一些不似本地人着装的游民警惕打量他们。

覃舒把装了面包的塑料袋放凉席上,说:“三块五。”老人翻破包,点数纸币塞给她,叽哩哇啦说着什么。

覃舒摸烟,一伙人一拥而上。简煜下意识后撤,她却热切相迎,替他们揿烟,一一点着火。

一个因烧伤毁容的女人抽上烟,为她虔诚画了十字。简煜看到覃舒潜于暗处的杏眸荡起笑意,就像这股为月色辉映的潺潺河水,散发令人气定神闲的禅意。

简煜确信看到某位故人的身影。其实直觉早已揭示:在那悲剧性的命运后,一种他所欠缺的、大多数生命昏蒙不自知的神性幡然苏醒,并迅速感化他者。

并非国人推崇的隐忍精神或墨家主张的兼爱非攻,那是一种将己同外界强行联结的力量,在那看似荏弱的躯干里潜伏着拥有遒劲号召力的灵魂,随时为某一目的鞠躬尽瘁。

沿原路返程,覃舒隐去笑意。

“知道吗?我就是这么一个冷漠的人。”天然的愉悦覆了一层冷霜,“我需要外界定位自身。所以,我怜悯他们,实际是为我自己。”

她自嘲地笑了,“我要看到你们的全部,切身地帮助到你们,又害怕被看穿,因为那意味着谁拿捏我的软肋就具备伤害我的能力。我没有权利责备你,简煜,你的牺牲比我多,我不过是个在道德制高点横加指责的胆小鬼而已。”

简煜捉住她,“怎么认识桥洞下那些人?”

“有天我路过,看到一个靠板车撑地滑行的残疾人撞上路缘石侧翻。我扶他,他便扒拉我,一直喊救命……”她平静道,像在叙述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上世纪就爆出过类似事件,丐帮拐卖老弱病残或是故意打断人的腿强迫他们行乞,这些弱势群体往往长期被虐待缺乏反抗能力。他向我求救,我本能地协助他们逃跑,把他们藏在桥洞下,虽无法解救他们,也能使其获一时的安宁。”

“你该把他们交给相关机构。”

覃舒不置可否,笑,“今夕是何年?”

简煜不知她为何问这个,“二〇二四。怎么了?”

“十多年前屡见不鲜的现象二〇二四仍端倪可察,被时代抛弃的人们一轮皆一轮永无止境地更迭。把他们交由机构,尽可能捅大事件,博得关注,就能得到妥善对待吗?到头来仍要掩耳盗铃,矫饰和平。”覃舒说,“难道大家当真不知道吗?在这样的危房里——”

她指向没有窗玻璃的平房,简煜顺她指尖睨去,暗沉天际下,岌岌可危的矮楼似将永续此间,“每隔时日就会增加大批量的生活垃圾。是因游民居无定所,为节省费用,躲进待拆迁建筑。哪怕把他们送去福利院,他们仍会逃跑。因为到哪都一样,权利亘古常在,无论去哪,他们都过着相差无几的生活。我们恰是既不愿承认他们又天性使然地怜恤弱者。说白了觉得碍眼罢了。只要看不见,就可以当作不存在。”

她默了须臾,一口气讲太多掏心窝子话,上不来气,“我说我冷漠,是因为…这一切我都知情,但始终在道德制高点劝说要顺其自然,世间本该如此。其实我心知肚明,我是既得利益者,犬儒主义者,又或什么都不是……”

简煜一语地破:“因为ListeN被柏谌他们利用,违背了你的初衷吗?你认为你像个罪人。”

“不。不仅如此。”她喘着粗气,抽噎,“我连自个儿都搞不明白,就别谈理想了。根本不重要——”

情绪来了,在连番解释后泪如雨下。简煜试挪她的手,而她执意遮挡因动容扭曲的怪相,不尽然,被他强制捭开,暴露于股掌间。

不带情欲的吻曼延,如饥似渴落在她小巧的鼻翼、殷殷含悲的眼尾。他啄吻她泪花,含于舌系,鬓发摩挲她颜面,激起一阵难堪的瘙痒。

“没事。我懂你的意思。”他在她鬓角落下雨点般的吻,“别哭啊。我真不会哄人。”

覃舒乍醒,挣脱他,疾步走远。

简煜紧随其后,并无微词。

他们一前一后差了两个身位。把她送到单元楼,简煜接了李广涛电话。

国际刑警已确认蒋昭霖安全,她在堪察加,由大使馆的人护送遣返。同行的中国籍男人不知踪影。大抵是那男的报信,让警方把人接走就跑了。

离别前夕,覃舒忽从后环抱他,掌骨隔衬衫托他腰腹,抻出折痕。

简煜回眸,见她乌黑的发顶。

听闻她清澈的嗓音在静谧的夜里高悬,犹本该淋漓的江流洄湍逆上,急遽且迅猛冲垮昔日高地,捣得一派兵荒马乱。自然,他没法再坦荡,直觉失效于她家门前坐一晌午就该察觉对她究竟迷恋到何种地步,以至于就算被隐瞒、回避、不理解,变了相地惨遭奚落,明知喉头项圈挛缩便能取他身家,勒得不来气,也甘拜她石榴裙下。

不是爱也不是情欲。寤寐求之的究竟是什么?

简煜不愿探究。第一次见她便不愿偏航。哪怕一厘、一个时差的涣然也会让他产生马上要失去她的错觉。

他说了解她,其实撒了谎。不过都初尝人事,谁比谁高傲?

覃舒吻他肩胛,温湿透过衬衫传达。男人如梦初醒,惶惶然掖紧了她。

“跟我在一起吧。简煜。”她哝哝,“我来告诉你,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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