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她便推测过,想要打破轮回的突破点,一是让两个夜慕烬在同一个时空,二是融合两个时空。
当初她认为后者绝无可能。
却不想,如今真是成了第二种可能。
混乱的时空因为夜慕烬的死而融合了。
不难猜想,夜慕烬曾让时空四分五裂,亲手策划了一次次轮回,他也承认过没有轮回,是他一手控制,万事万物都在他的掌控之中,都是他舞台上的傀儡。
所以那时候的天空上白雾茫茫,里面藏着提线傀儡的丝线,藏着吊起人来的白绫。
如今他死了,万物众生不再是被控制的傀儡。
漆夜彩默默打量着沈声慢的骨节,确定没有一圈似有若无的傀儡丝。
沈声慢生性敏感,自然注意到了漆夜彩的打量,当然想不到她的具体用意,只以为是观察她如今的状态,总之,她确实猜不透的。
这让她感到不受控制的慌乱。
“我以为师姐被万箭……”
沈声慢有些说不出口,她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即便只是最平常的叙述。
其实她不止一次去上界,但她从不打扰漆夜彩,只在最边缘处远远看着她,就像过去,每一次在赛场之下,远远看着光彩夺目的她。
她的师姐一如既往,她也一如既往,只在下面看着她,看着她离她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事实上,沈声慢也想过偷偷进来的,她并不是个心甘情愿安分守己的人。
她想离漆夜彩近一点,但总会被阻拦。
她心里很清楚,这并非上界生灵的刻意阻拦,而是那个传闻中的圣君。
祂不让她见她,她心知肚明。
或许是因为恶意的占有欲,或许是因为前尘往事,总之,沈声慢发现后,也不做无力的挣扎。
直到漆夜彩大婚的消息传来。
全世界都收到了那份邀请函,一场盛大无比的婚礼,一场撼动全世界的婚礼……
沈声慢的反应有震惊有不甘有嫉妒有浓烈而深沉的恨,更有尘埃落定的安静与释然。
几乎是不假思索,她想到了一个饱含“恶意”的礼物,以纪念与情义为名的礼物。
她想,师姐定然没有忘记。
她期待漆夜彩的反应。
可惜,唯一一次被允许通行上界,看到的却是漆夜彩被万箭穿心。
她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她的师姐举世无双天下第一,不可能这样轻而易举地死去。
可她又忍不住非常阴暗地想,看,这就是离开她的下场,她的道侣,如此无能。
倘若是她,她绝不会让师姐陷入如此境地,她绝不会轻而易举落入陷阱,更不会让她受伤。
这一定是报应。
这么多年未曾来见她的报应。
倘若……倘若她们只是师姐妹,只要让她在她身侧,她也不会容许这样的事发生。
可谁让她不曾在意,不曾给过一个机会。
无尽的悲痛之后,沈声慢安静又古怪地笑了。
此时,她又陷入这份悲伤,她看着漆夜彩,浅青若琉璃色的眸中仿若饱含深情与眷恋。
“师姐……”
她总是能够轻而易举地陷入一份深刻而浓烈的情绪中,沉浸在此中,独自享受着。
“无妨,只是一个意外。”
漆夜彩却在想,沈声慢居然记得那件事,看来的确是那个时空的延续不假。
抛去轮回,她一直在推测,这两个时空有什么交集,她先前猜想,她中箭的时空是未来,夜慕烬自尽的时空是过去。
夜慕烬成为了夜慕烬,扮演了夜慕烬。
然而这个逻辑破洞百出。
所以只能分开看待,一开始是轮回的时空,因为她的死亡而终结了轮回,然后她来到另一个时空,世界观仍旧在原本的基础之上,只是上界的差异略大——不是混乱、荒诞的上界。
这归结于夜慕烬不是个反派角色。
轮回时空中的夜慕烬不断毁灭世界,但那个仿佛童话世界中的夜慕烬恰恰相反,为苍生献祭。
虽说每个夜慕烬的记忆都是共同的,比如童话世界的夜慕烬知道轮回时空中的一切,轮回时空的夜慕烬应该是同样知晓的。
但是……他从未有所表现。
以他的性格,他不可能心甘情愿。
尤其是最后,那个让她始终耿耿于怀、无法理解的“自尽”。
比起他,童话世界的夜慕烬就好理解得多,而他…实在过于诡异,毫无逻辑,像一个——
一个答案水落石出——傀儡。
漆夜彩不多停留,告辞准备离开。
沈声慢略显失落,不舍抬眸送别,这一抬眸,目光都显得有些呆滞了:“师姐——”
她的声音又短又急,依旧是她惯有的清浅,却难得真实,多了点不受可以控制的慌乱错愕。
“何事?”漆夜彩不解,沈声慢的脸色很奇怪,这是演都演不出来的神情。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漆夜彩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肩头,没有异样,或许只是她没看到。
她问:“你看见了什么?”
沈声慢眼睫轻颤,只看见靠近的漆夜彩,方才的一切好似是错觉:“师姐,你身上……”
“有什么?”漆夜彩耐心问下去。
沈声慢却是沉默了。
以漆夜彩的警惕性和洞察力,怎么可能发现不了?难道是因为她近来多愁善感,心思太重,引起的错觉?可那太过诡异了。
还是说……其实漆夜彩心知肚明,眼下毫无察觉,是装的?故意为之?可师姐为人冷硬刚直,怎会跟她玩这种小心思。
沈声慢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似是下意识喝了口茶平定沉重紊乱的心情,有些许苍白无力地说:“兴许是错觉吧,最近欠缺休息,给师姐添乱了。”
漆夜彩表示理解:“早些回去休息,观音庙的事,既然我与纯正堂目标一致,这件事我先去处理,届时与你商量。”
沈声慢也不推辞:“有师姐相助,再好不过,是我荣幸,如有需要,正堂弟子随时待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