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如同漆夜彩曾经对未来美好的幻想,恬静安逸的生活,自由和谐的环境。
夜慕烬喜欢写剧本,漆夜彩非常配合他的演出,演的内容并不多,因为始终只有这一方天地和他们两个。
漆夜彩开始记录每天的发现。
——今天发现这个幻境的边缘……
不,不对。
——今天,跟夜慕烬去了……
屋里飞进来不少轻薄的透明翅膀。
“蝴蝶?……”
肩膀处的少年听闻此,灰白的睫羽缓缓撩起,语气带着纯粹的嫌弃:“姐姐,它是什么东西呀?”
漆夜彩看着停留在指尖的蝴蝶:“它是蝴蝶。”
夜慕烬并不满意答案:“什么东西。”
漆夜彩笑道:“跟你不一样的东西。”
夜慕烬更不满意了:“阿烬不是东西。”
漆夜彩忍俊不禁:“你本来就不是东西。”
夜慕烬以不容反驳的气势道:“阿烬是姐姐最爱的东西。”
漆夜彩耐着性子纠正道:“你是你,是夜慕烬,不是一件物品。”
夜慕烬消停了一会儿,语气天真无邪:“有什么区别呢?”
漆夜彩心生疑惑,夜慕烬是真分不清还是假分不清?不过根据他的设定来推测,他多半是在忽悠人。
夜慕烬一本正经地重复道:“我是姐姐最爱的东西。”
漆夜彩微微叹息,无奈道:“你高兴就好。”
夜慕烬听后撇了撇唇角:“真是敷衍的回答呢。”
漆夜彩嘴角一抽,说出最近经常用的一个句子:“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哼。”少年埋在漆夜彩肩窝处蹭了蹭。
漆夜彩的脖子有点痒,推了推夜慕烬灰扑扑的脑袋。
夜慕烬抓住那只手,修长的指骨熟练地穿过指缝,与之紧紧相扣。
夜慕烬盯着两人相握的手,顺着手臂往上,盯了漆夜彩一会儿,眉眼染上明媚的笑意,禁不住埋入她的怀中。
漆夜彩:“笑什么?”
“一想到姐姐在费尽心思糊弄阿烬……就感觉身心愉悦呢。”
“……”欠抽是吧,这个中二病。
“姐姐可真会玩弄阿烬的身心。”
“……”不敢当不敢当。
“怎么办呐,姐姐大人……”
少年毛茸茸的脑袋软绵绵地蹭着胸口,像撒娇的小宠物,闷闷的声音倾诉着哀求。
“一点也不想放姐姐离开呢。”
“不想……”
漆夜彩抬起想抚摸他的手,手悬于半空中停顿了一瞬,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样,轻抚着夜慕烬的柔顺的长发。
“夜慕烬,你在说什么呢?什么放开不放开的?说的好像把我囚禁了似的。”
夜慕烬撒娇的动作一滞,趴在漆夜彩的胸口久久没有声响,搂着她的动作越发收紧了。
直到漆夜彩以为他睡过去了的时候,夜慕烬才幽幽出声:“姐姐……”
“不要对阿烬这么好……”
“阿烬会得寸进尺的。”
漆夜彩没有说话。
夜慕烬明目张胆地对她使用了精神控制,知道她根本不会被控制,也知道她会配合他演出,所以得寸进尺。
小兔崽子。
*
“可惜,红豆被藏在了茧中……”
“不可惜,相思是封存不住的。”
“那姐姐听见了吗?”
“听见了。”
“听见了什么?”
“心脏跳动的声音……”
夜慕烬合上剧本,笑盈盈地望着漆夜彩:“姐姐觉得,这个故事会有一个美好的结局吗?”
“……目前听上去,应该是个悲剧。”漆夜彩说,“不过笔在你手上,是悲是喜你说了算。”
“可阿烬想听姐姐的想法。”
漆夜彩有点犹豫道:“不论什么故事,我都喜欢圆满结局,但是……这个故事若是圆满了,就有点勉强了。”
夜慕烬微微笑着:“或许对于祂而言,死亡也是一种圆满,毕竟,这是祂为自己亲自选定的结局。”
“飞蛾扑火,死得其所。”
“拼尽所有,换一瞬间。”
“姐姐可听过流传于世间的预言?若是这些不可能之事成为可能,便能逆转时空。”
“……蜡烛结花,相思封茧,飞蛾扑火,杜鹃啼血,血染白翎,恶鬼哭嫁,太阳落雨……”
“姐姐,这出戏,已经开场了。”
*
外面又开始下雨了。
这是夜慕烬开幕的标志。
漆夜彩撑起夜慕烬给她准备好的道具——红纸伞,顺着既定的路线走着。
这场雨不如先前的雨水纯粹,混杂着红尘俗世的尘埃,染着极其浅淡的血色。
幻境褪了色,万物露出了本貌。
漆夜彩这几天一直想要离开那个幻境,在夜慕烬的眼皮底下找离开的方法。
她当然知道无论什么空间都由空间主人完全掌控,只要空间之主想,一切皆有可能,基本没有逻辑。
但这么多年的经验告诉她,不可能毫无逻辑,无论如何都避免不了与自身相关。
因此,她并非是真的想要笨拙地寻找通关的方法,而是想要找到这当中的逻辑。
就像她之前想要寻找水烬天水晶像背后的门的秘密一样。
这是夜慕烬不会告诉她的——
关于他自身的秘密。
他究竟是什么东西?
漆夜彩自然不相信什么所谓主神或邪神的说法,何况他先前的体质那般纯粹干净,如今……可否如同那个夜慕烬一样,变得浑浊不堪?
*
此时的元界正处于污染严重的阶段,魔瘴泛滥成灾,致使不少物种变异、恶化。
连下的雨都带着血色。
漆夜彩走在长陵城,到处充斥着悲痛的哀鸣声、哭闹喊骂声、唉叹声。
在这样水深火热的环境之中,到处都在上演着触目惊心的人间苦难。
漆夜彩去过很多世界,看过很多人,见识过以杀戮为文明的世界观,见识过以血液为主食的生物,见识过以悲痛为欢乐的体质,见识过完全颠覆认知的存在……
可她始终没有忘记自我。
大多数旅者会在无穷无尽的旅途当中,变得越发“成熟”,也就是冷漠无情。
时空局的旅者法则中有几条——尊重一切存在,尊重一切世界观,尊重一切法则。
在其他世界,杀人放火或许是正确的,而她需要尊重这些存在。
但漆夜彩做不到,她始终无法平静地接受这种违背她道德底线的正确法则。
她不觉得存在就一定是合理的。
所以经常违背系统颁布的任务。
许是检测到了关键词,沉寂许久的系统突然间被激活了,清脆响亮的叮咚声敲响,犹如山间寺庙上的铃声。
【叮咚——】
【请宿主接收“毁灭”任务】
【毁灭因素:白杜鹃·子规】
漆夜彩乍一看还以为是词牌名,过于文艺导致她有点没反应过来。
子规不就是杜鹃鸟?
杜鹃花与鸟。
左右不过“杜鹃”二字。
任务不一定要完成,但这个时候发布,必然能够发现什么,或许这与夜慕烬有关联。
盛京有座繁华楼,江南有座万华楼。
楼里每一届头牌都以花为名,这一届便以“杜鹃”为名。
漆夜彩立刻赶到了万华楼,然而如今的万华楼名不副实,在乱世之下,繁华落尽。
楼主是个年轻漂亮的女子,正抱着一个精致的盒子哭泣,身边有几个同样年轻漂亮的姑娘在安慰她。
从她们断断续续的谈话中可以得出,是女子的儿子为了在一群狐朋狗友纨绔子弟面前显摆,偷了她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钱去花天酒地。
待楼主的哭泣声微弱下来,漆夜彩过去直接明了地问:“请问杜鹃姑娘是哪位?”
楼主见来了客人,很快调整好了情绪,只是在确实漆夜彩说的是杜鹃时,神色微微一顿,身边的几位姑娘都是明显变了脸色。
楼主谨慎问道:“请问姑娘找杜鹃所为何事?”
“……”漆夜彩顿了下,语气略微僵硬,“我很欣赏杜鹃姑娘,想邀请她出场。”
旁边的几个女子听闻此神色各异,有悲伤的,有窃喜的,也有恐惧的。
这反应五花八门,漆夜彩分不清是怎么回事。
楼主心下了然,却是落落大方地一笑:“姑娘恐怕并不认识杜鹃,找他是有别的事情吧?”
楼主大方坦荡又不失温和的模样,让漆夜彩的僵硬感消失了:“确实如此,只是很抱歉,过多的不能透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