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感谢月城那名小弟子这么多年来对夜慕烬的照顾,漆夜彩挑了把绝世神武,是那小弟子擅长的武器。
小弟子受宠若惊,从小以来的教养让他收不下这礼物,但也教他无法拒绝他人的好意,更教他不能破坏送礼人的心意。
小弟子涉世不深,左右为难。
漆夜彩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替他做选择,强硬塞给他,不然就当场毁了。
临走前,小弟子悄悄告诉她,夜慕烬毕业前的所作所为,准确来说,是恶行。
简直大逆不道!
并把夜慕烬丢在学校的资料交给了她,是一些很有纪念意义的东西。
月城是个注重仪式感的地方,弟子在入学的时候会写一些东西,比如写给未来自己的信。
漆夜彩很礼貌地没拆开偷窥个人隐私。
火冒三丈地走了。
此时的夜慕烬,正因为漆夜彩私底下去见那个月城弟子,嫉妒得面目全非。
桌子上排着一堆水晶琉璃花瓶,夜慕烬单手撑在水晶桌边沿,一手无力地垂下,指尖尖锐的长甲,漫不经心地点在花瓶上。
“咔嚓”清脆响声,花瓶顷刻间破碎。
少年懒洋洋地打了个哈切,趴在桌上,眼里还带着点空洞与朦胧,额前的发丝懒嗒嗒地塌着,两根白绫像有意识一样乱晃着,
“若是杀了那人,定会让姐姐铭记。”
“诡计多端的人类。”
少年阖了阖眼,头顶白绫猛然惊颤,少年瞬间清醒了过来,犹豫片刻,选择了不收拾桌上这片晶莹璀璨的狼藉。
本来敲碎了,就是为了……
给姐姐看的呀。
*
漆夜彩路上出了点小问题。
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跟周围的公民该认识的也都认识了。
大部分人都知道她是个寡妇。
有不少好心的邻居想给她拉红线,都被她拒绝了,这些小事,根本没什么,她压根儿不放在心上,也不像多解释。
偏偏大半年前,遇到了一个神经病,来说媒就说媒,居然是给他家主上说媒。
什么主上??
漆夜彩没调查到,当他是神经病。
这么离谱的事都能发生在她身上,她起初就当个乐子看,没想到后续越来越离谱。
这人时不时就来堵她,总是用一种非常阴暗又古怪的眼神看她,类似一种生长在阴森潮湿地方的,黏糊糊的东西。
比起不爽,她更感到恶心想吐。
这次他在一个拐角处堵她。
那人模样像个失魂落魄的乞丐,浑身散发着一种衣服没晒干的潮味,头发乱糟糟,胡子拉碴,衣着破烂,肤色蜡黄。
由于过于邋遢,反而像演的。
“你是我家主上的人,应该懂得与他人避嫌,更要离人类远点,他们太脏了!”
漆夜彩冷笑道:“谁说我不避嫌,我只跟你主子避,毕竟,人、鬼、殊、途。”
说着,漆夜彩打量他一眼:“人类脏不脏我不知道,我看你是脏不拉几的。”
那人疲惫无神的双眼盯着她。
漆夜彩扬眉:“如果你感觉到了被冒犯,那么恭喜你,冒犯的就是你。”
陡然间,那人像是被打开了某个机关,机械式地重复苍蝇蚊子的叫声。
漆夜彩皱眉:“神经病吧。”
若是平常,漆夜彩兴许还有点闲情跟他废话几句,说不定还能套出点有意思的来,但眼下她只想赶着回去跟夜慕烬算账。
这家伙确实很烦,但既然还没做出实质性的伤害,她也不会出手伤人,这是她的原则,但她不敢保证不做别的手脚。
那人僵硬地转身,眼珠子愣愣地盯着漆夜彩离开的背影,佝偻的身体,张开的手爪,微弯的膝盖,像是某种怪物。
待到女子的身影彻底消失后,地下突然冒出来几根透明的树枝,将那人的身体刺穿而过,肮脏污浊的鲜血顺着树枝落下。
*
漆夜彩回来后跟夜慕烬开门见山,事先警告过他不许阴阳怪气。
好像除了阴阳怪气,夜慕烬就不会说话了一样,干脆发动装聋作哑技能,只偶尔回个只言片语。
漆夜彩的独角戏也唱不下去了:“随便你吧,我不说了,先走了。”
夜慕烬立刻急了:“为什么?”
漆夜彩眼见有戏,放慢动作:“因为你听不懂人话。”
夜慕烬不解:“一定要听懂人话吗。”
漆夜彩气在头上:“反正我是人,跟你聊不来,我说什么你都不听。”
夜慕烬眉梢微动,反驳道:“在听。”
漆夜彩冷笑了一声:“是吗。”
夜慕烬沉默片刻,抬起清澈而单纯的眼眸,一脸无辜地说:“不懂。”
漆夜彩笑了:“所以我说你听不懂人话啊,有问题吗?”
夜慕烬语气平淡:“教。”
漆夜彩疑惑:“什么教?”
夜慕烬面无表情地撒娇:“姐姐,教教阿烬。”
漆夜彩:“……”
她有点怀疑人生,哦不,是奇怪,不让夜慕烬阴阳怪气贱兮兮地说话,他就真的不会说话,甚至连表情都不知道用什么了?
漆夜彩托着下巴,看了他一会儿,直到少年忍不住唤她,她才笑出声:“夜慕烬,你想得倒美。”
“……?”
“自己学。”
“。”
夜慕烬无声地在放了一颗水晶珠在桌上,用指尖轻轻一推,水晶珠一路平稳地过到了漆夜彩面前。
漆夜彩拿起来瞅了瞅:“你干嘛?”
夜慕烬低垂着眉眼不说话。
漆夜彩在眼前,夜慕烬精神状态异常稳定,又默默将水晶桌上的水晶屑、玻璃渣给收拾干净了。
漆夜彩感觉他不太对劲,起身,双手撑在他擦得反光的水晶桌上,倾身迎上少年垂落的眉眼:“夜慕烬,怎么了啊?”
少年宛如精致美丽的瓷娃娃,双眼空洞而无神,像一具失去鲜活灵魂的空壳。
动作机械,一声不吭。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了解夜慕烬的怪性子,漆夜彩莫名懂了他这是做什么。
——装死。
装聋作哑不成,开始装死了。
随他去吧,总不能什么事都哄着他宠着她他,她就是过去太惯着他了,才让他现在这么无法无天随心所欲。
不管夜慕烬理不理她,漆夜彩嘱咐了几句家常,异变一事未了,若非夜慕烬被退学了,近期她都不会回家。
漆夜彩把东西放在桌子上便走了。
夜慕烬瞬间停止了动作,白茫茫的窟窿双眼像钩子一样,洞中弹射出两条细长的浅白色丝线。
猛然间,一束白光自体内绽放,清脆的碎裂声传出来,像是魂体的破碎声,少年猛然喷出一口鲜血来。
稀碎的水晶染上血色。
夜慕烬闭眼沉思。
忽然间,书柜中的书纷纷飞跃而起,飞速围绕在少年的周边,纸张哗啦哗啦翻响着,只留下稀碎的残影。
混乱中,少年睁开眼,一只透明的手拾起了漆夜彩方才放在桌上的东西。
一些没用的东西。
但现在上面残留着姐姐的气息。
少年一一翻过去,停留在一封书信上,是刚来月城的时候,随意写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