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个以时空、命运为根基建立的星阁的长老,或许会心怀苍生,但必然不可能会是一个固执得要去斩妖除魔的正道卫士,还是以所谓“命该如此”为借口。
说句难听的,没有谁在意这个世界的存亡,尤其是大三千天界掌管命运的众神。
在祂们的认知中,从来没有“爱苍生”这个准则,这都是人类幻想的。
祂们天生地养自给自足,不靠所谓虚无缥缈的信奉或是信徒的香火供养,更没有理由去守护信徒了。
神与人,只是不同的种族,没有上下级之分,但大众总是默认无论在哪都有三六九等。
三更万界各不相干各自安好,上界不统治、管理凡界,或者说压根儿没放在眼里,凡界不过是三千世界中平平无奇的一个,渺小又脆弱,若非飞升的事故,各界矛盾本没有这般严重,因此大都认为彼此是活该。
九转逆星轮有三千道星环、九种扭转方式,囊括了三千世界的一花一草一物,但至今无一人会使用,哪怕是星阁这个归属之地,也堪堪只能当定位器、穿越器使用。
不到万不得已,星阁不可能将此物借予旁人,何况是被认定为“叛徒”的漆夜彩。
但星阁长老却轻而易举地交给了她。
漆夜彩不信他们过往的师徒情义能重到这份上,况且在她离开之时,他们又彻底撕破了脸。
漆夜彩头一次有点捉摸不透别人的意图,长老给她的感觉太割裂了。
倘若这是一本书,他就像一个情绪、行为都比较极端、刻板的工具人物。
但对于漆夜彩而言,这哪怕确实是一本书,终究也是实际存在的世界。
哪怕是工具人,也是有生命有灵魂的。
那么他的行为就必然需要逻辑。
他为什么这么做?他想做什么?
漆夜彩偏过头,看着趴在肩头睡觉的夜慕烬——他一定心知肚明。
但即便是夜慕烬,也是被困在法则之内的存在,无法破坏这个世界的秩序。
真相近在咫尺,却无法立即揭开。
不过漆夜彩也没想一步登天,她当下只是借此来探究鬼蛾之事。
漆夜彩转动星轮,一圈圈符号对上——
壹…下…戌…拾……蛾……众。
漆夜彩不由得停下转动,她惊奇地发现,这些符号连起来的一串符文,竟然跟那些编号的格式极为相似。
世间绝对没有如此巧合之事。
那个世界跟这个世界有何关联?
那个夜慕烬,又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滴——滴——嗒嗒……”
水珠淌落的声音滴入耳,仿佛近在耳边,脖子上冰凉尖锐的触感忽然清晰,转瞬即逝。
再次看去,夜慕烬早已消失。
面前的九转逆星轮忽然变成了一面巨大的镜子,镜中出现一个漆黑的影子,看起来极为瘆人。
“嘶……呲……”像是老旧电视机花屏的声音。
“你想知道吗?……”清悦、空灵的声音从镜中传进来。
“知道什么?”
漆夜彩感觉身上黏糊糊的,像是夜慕烬融化在了她的身上,湿哒哒。
“……你应该过来的。”那道声音淡然响起。
答非所问、莫名其妙。
漆夜彩直截了当:“你是谁?”
“……”没有回答。
漆夜彩道:“夜慕烬吗?或者并不是夜慕烬,但又是夜慕烬?”
虽然声音很空灵缥缈,但漆夜彩还是能分辨出来,应该是夜慕烬。
“……你应该过来的。”那道声音重复道。
简单一句话,漆夜彩背后倏地一凉。
她居然罕见地感到了恐惧。
夜慕烬是不会让她产生恐惧感的。
“呯……”镜面出现细密如蛛网般的裂痕。
镜中的影子忽然被拉长,从中伸出两只悬浮在空中的手,一只尖锐的晶莹的骷髅爪,一只戴着洁白的手套。
“你应该过来的。”那道声音轻声肯定。
漆夜彩定声:“给我个理由。”
“你所在的世界,虚假又荒唐,充满谎言。”
“你应该过来的……来到我这里。”
“……可你是不愿……还是……心知肚明?……心甘情愿?……”
“呯——”镜面碎了一地。
漆夜彩抬眸,看到镜后的一只苍白的眼睛,它似乎就是藏在星轮里面的眼睛,星轮中心的指针就在眼睛里,指向了终点,也是起点。
枯蛾残翅,零碎在脏污的血河之中。
尽头,站着一个一袭红衣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