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硌尘神色肃然,沉默不言,不像是走神发呆,倒像是在认真思考着什么。
很快,他就重拾轻笑道:“大人这几日是不是太累了?怎会做这样的梦,属下好好的,也无仇家,不会死的。”
漆夜彩郑重其事:“我会护好你的。”
有没有仇都挡不住人家发神经啊。
“属下相信大人。”白硌尘温和带笑,在漆夜彩脸上仔细看了看,确定没有异样,才略感不耐烦地松了口气。
要不是她还有利用价值,他才不会分出精力花费心思维持毫无意义的关系。
想到刚才漆夜彩说的话,白硌尘难掩不耐地皱起眉,她怎么会梦到他被杀死了?这跟他所预知的未来一模一样。
看着漆夜彩漆黑的发丝,目光顺着她的头顶一直移到发尾,那个地方是心口的位置。
如果朝这里动手,她就会死去。
浅青色的眼中慢慢浮起一丝雾霾,眼底溢出暗色的阴影,满是阴冷与狠厉。
现在还不是时候。
白硌尘熟练地压抑着体内的躁动,血丝侵蚀的眼中逐渐恢复了清澈,脸上闪过一丝阴鸷。
他自然想立刻杀了漆夜彩,夺走她身体里的灵源,清洗血脉,立刻登上圣君之位。
但更多的,是不服。
凭什么她可以修炼出灵源这种东西?
任何东西当然是在自己身上更好操控。
白硌尘曾向漆夜彩询问过修炼方法,然而怎么尝试都没用,因为只有完全的凡胎凡体,才有无限接近于零的概率可以成功。
凡人没有灵脉,才需要开凿一个。
漆夜彩是史无前例的第一人。
而白硌尘可不是天生凡人,生来就有灵脉,反而修炼不出来,除非中途变异了。
不过他也足够幸运了,只要让这个史无前例的第一人成为他的人,灵源就是他的了。
但是灵源有且只有一个,杀了就没了。
他得先想办法让漆夜彩留下后代作为中介,利用相连的血脉更容易剥夺她的灵源,毕竟灵源这种力量无法靠生育传承。
最好多生几个,这样若是失败了,还能有个保底,若是一次成功,更是皆大欢喜,他就娶了她的后代,批量生产、研究。
而漆夜彩,则是最原始的实验体。
他将把她做成专属于他的傀儡,供他研究。
可这个完美计划根本无法推行,圣君继承者必须保证纯净之身,从头到尾干干净净。
什么情情爱爱?想都别想!
真是有病!当圣君是去当和尚吗?
……等等,要是其他圣子失去了清白之身,不就没机会了?
白硌尘颇为殷勤地走到漆夜彩身边,用讨好的语气说:“大人这些年有没有考虑过婚配之事?”
“……”漆夜彩眼神略带怪异地看了白硌尘一眼,她的眉眼天生冷漠,看上去就有股能把人弄死的又冷又凶感。
这么一瞧,像是庄严肃穆的审判官,用眼神制裁了一个满怀罪孽的犯人。
白硌尘莫名有点藏不住心虚。
这么明显的心虚,自然没躲过漆夜彩的眼睛,不过在她看来是另一种理解。
他们相互扶持,并肩作战这么多年,上天界无人不知他们是一起的,人人都道他们该是天生一对。
而白硌尘身边一直以来也只有她。
因此,漆夜彩也是这么认为的。
只是白硌尘对待任何事都很认真,目前没有时间和精力分给情情爱爱,便不会轻易许诺什么海誓山盟。
上辈子他们都专心搞事业,根本没想过谈情说爱,也没精力去想,就算想,也不可能是对方。
因为他们就是纯粹的上下级关系,实际相处时间,其实并不久。
她一直觉得她和白硌尘的感情很淡。
可他死前却说:“如果当时早一点开口就好了,大人也不会受这么多苦……怪我少年时太懦弱,所以抱憾终身……”
想到那时候的场景,漆夜彩思索片刻,换了个方式回答:“你考虑过?”
白硌尘一怔,莫名更加心虚了。
雪白的耳尖不自知地溢上了绯红,说话都带着结巴:“属、属下不敢……属下心寄苍生,不敢妄生别的心思。”
漆夜彩只笑了笑:“那我跟你一样。”
白硌尘心里一咯噔,漆夜彩在跟他打什么谜语?他自认脑子不错,但有时候很难理解她的的话外之音。
但白硌尘绝不会认为漆夜彩这是对自己有意思,说明白点,他从未敢认为漆夜彩看得上自己。
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除了出身好点,他哪哪都配不上漆夜彩。
外面一天到晚乱传谣言,实际上他俩清清白白上下级关系,他倒是巴不得真干点以下犯上的事,搞出人命最好了。
但他要是能做,就不会光在这里想了!
不过这都是题外话,当下形势所迫,他必须给漆夜彩找个对象生个娃给他。
问题又来了,该死的上界没一个好东西,全都是心比天高的垃圾,万一影响了漆夜彩的灵源怎么办?
必须找个特优质雄性生物。
可是除了他自己,还真想不到有谁比他好。
罢了,他哪来那么大脸给漆夜彩选夫,他选了她也看不上啊,不如让她自己挑。
白硌尘立刻就想到今晚要跟一帮臭神仙应酬,三千界的妖魔鬼怪都会来,正是让漆夜彩选夫的好机会。
·
云态世上界,祥云仙雾缭绕,彩凤仙鹤齐飞,银河流光汇聚成一条彩带,承载着来自三千世界的生灵。
半透明的精灵挥舞着轻薄晶莹的翅膀,披着仙带,戴着簪花,流连于人群中。
漆夜彩跟白硌尘一同到了宴会,非常不幸又在预料之中,碰到了一堆死对头,死去的记忆突然开始攻击她。
这帮死对头一看到她,就疯狂忆往昔,那时候她都还没上天界,更不认识白硌尘。
白硌尘处事圆滑,擅长交际,面带一贯的礼貌微笑应付着他们。
私下,他轻笑着朝漆夜彩眨了眨眼,罕见地带了点调侃,无声地在说:“原来你是这样的大人。”
“……”漆夜彩感觉自己皮糙肉厚的老脸都丢光了,等离开了这个宴会,她就逮住他们狠狠揍一顿。
不过这样活跃的氛围,也清掉了一些上辈子的阴影,她不知道这群狐朋狗友遇到了什么,只知道他们最后都死了。
实际上白硌尘满脑子都在排除劣质动物。
本以为熟人好作案,但这些个歪瓜裂枣除了比他认识漆夜彩久一点,其余的哪哪都比不上他,如何与漆夜彩相配?
没过一会儿,漆夜彩就受不了宴会的氛围,跟白硌尘说先离开了。
白硌尘露出可怜又无助的表情,漆夜彩无奈,只好说很快就回来,她本就没想要中途离开,只是想透透气。
她在腥风血雨中待得太久了,尚且不能融入这么生动、鲜活,又美好的现实。
“咚咚…!”一个木杖在身旁敲了敲,“漆夜彩?怎么一脸苦大仇深?”
居然是一天到晚乱拉红线的月老。
当初就是他给她和夜慕烬牵的线,不过是硬绑在一起的,因为夜慕烬没有姻缘线。
为了能跟她的姻缘线绑一块儿,夜慕烬就神经病发作,抽了自己一根筋当姻缘线。
一圈一圈硬生生缠绕在一起,打了个死结,说是纠缠不休,生死不离。
呵。
漆夜彩“礼貌”地问月老要了自己的红线,干脆地把它弄断了。
月老顺了顺白胡子:“红线又不是看得见摸得着的毛线,不过看你心情不好,就送你自欺欺人吧,人总是得学会自娱自乐。”
漆夜彩:“……”
这小老头,说话还挺有意思。
月老摸了摸头,忽然猛地一拍:“漆夜彩啊,前些日子有个人来看你红线呢!”
漆夜彩登时想到了一个可恶的家伙,下意识皱起眉头:“谁?”
月老一副神秘的样子:“这可是客户隐私,不可外泄的哦。”
漆夜彩扯了扯嘴角:“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