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做生意,有些事情还是要问各明白,才能放心合作。”
宋槿仪点了点头,“您问。”
他问一句,宋槿仪答一句。
“茶饮一类,虽常有推陈出新,但不似点心菜品工序繁多,不易复制。你要如何保证别家店学了手艺,不会有异心,另起一家。”
这第一个问题就这么锐利,宋槿仪缓了缓道:“这种生意模式,卖的不仅是产品,还是名头。同样是点心,有些人一听是醉流霞做的,尝也不尝,大手一挥就买了,这不但是因为它家味道好,还是因为这么多年它累积的名声。
我们店在云州城虽没有醉流霞那么响当当,但也有几分名头,每日的客源也是固定上涨的。若是有人参与我这方法,这名头只会越来越响,恕晚辈轻狂,若干年后,定不比醉流霞差。”
她又道:“成老担心有人复刻我们的产品,不无道理,但若是有您老的帮忙,云上的茶叶和我的独家秘方结合,我敢打保票,我们“茶缘”的饮子绝对是云州城是独一无二的,这个市场上不可能再有的。”
成不息闻言,掀眉瞧了她一眼,表情虽没变化,但她敏锐地感受到对方有了兴趣。
接下来听他说起:“宋娘子也知道,我们云上茶庄的生意平日只和贵人往来,鲜少与客商互通。每年会有一些余量茶叶留着庄内人喝,下面人拿去自用,或送人,我们也不细究,只要不是从我们云上茶庄明面上走出的就行。”
宋槿仪细细琢磨了一番,这话的意思就是:云上茶庄的的产品定性是奢侈品,都是给贵族供应。而宋槿仪的饮子是寻常,若是把茶源给了宋槿仪,就等于开放给平民。
势必会引起云州的一些贵人的不买账。他们花了重金,怎么能和下里巴人喝一家的茶?这不是自贬身份吗?
就像皇帝为了为了显示阶级特权,自己穿龙袍,就不许别人穿明黄色,自己有自称,就不许别人再用。
宋槿仪想了想道:“成老问我这个问题,让我想到了以前的一个故事:有一个女子,她家境殷实,偶然得到一黄金手镯,那手镯虽克数不重,但工艺极好,是皇宫里的大师傅用比头发丝还细的金丝一根一根地编织缠绕成形,价值不菲。
恰逢家宴,她搔首弄姿,恨不得所有人都看见她这镯子,奉承她一番。人群中有一住在乡下远房表妹,生活贫困潦倒特来投靠,从未见过黄金,当即不解发问:“表姐何故带铜片?”
那女子本想想炫耀一番,不料遇见不识货的人,倒叫她气得火冒三丈。”
成不息哈哈大笑了两声:“宋娘子这故事有意思。”
货品分三六九等,是为了定价,人分三六九是为了彰显自己的尊贵,是另一种意义的“定价”。
若是寻常人没见过那些好东西,达官贵族们又怎么显摆呢?只有普通人见过了,知道这东西有多昂贵,才能对那些阶级差别有了实质感。
确实是一个有意思的说法。
成不息端着茶具,嘴巴刚挨在杯口,动作缓了缓,放下茶盏,说道:“素闻宋娘子的饮子味美,老朽还未有机会尝过,不知今日可有口福?”
“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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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上茶庄最不缺的就是茶,而且还是好茶,宋槿仪进庄的时候,看见茶园右边种着两片正山小种。
她唤来女使询问,要到了去年的陈茶,正山小种隶属红茶,存放一段时间会比新鲜的更加醇厚。
她捻着茶叶,嗅到正山小种独有的松烟香,这品级比郑掌柜那不知好了多少倍,若是能和成不息谈妥,有了这品级的货源,她还怕谁?
在旁边的女使在这庄内干了七八年,也见过成庄主的沏茶和成娘子的点茶,步骤无一不繁琐,那茶在他们手中仿佛是一件艺术品,要细细打磨,加工,润色……方出成品。
而现在……她看着宋槿仪直接拿了个小锅熬煮红茶。
她微张着嘴,心头滞停,望着那锅里的茶叶,顿感暴殄天物。
又听宋槿仪要牛奶。
什么?她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牛奶?宋娘子是肚子饿了,想喝点,还是要单另做甜点。”
宋槿仪抿嘴笑道:“是做饮子用的,”
女使愣了愣,有一句话到口头又咽了下去,转身去拿牛奶,走到路中,另有女使问起里面的情形,她把方才那一幕想了想,什么也没说,只摇了摇头。
宋槿仪用中火熬煮红茶,直到水微微沸腾,大火煮沸后立即关火,过滤茶汤,只留下褐红色的茶汤。
再将女使拿来的牛奶倒入锅中,加入适量的糖,用小火煮开,这里没有温度计,她只能肉眼观察的牛奶温度,牛奶过热,会影响口感。
她时不时搅动着牛奶底下的糖,待糖融化,牛奶微微起奶皮的时候关火。
将过滤好的茶汤,倒入牛奶中,清澄的褐红色茶汤汇入奶白色浓稠的牛奶中,像是中世纪油画的色调,温暖,质感。
等完全融合后,变成好看的焦糖色,在阳光的照射下,表面又一层微微的光泽。
待她端着成品回茶室的时候,敏锐地发觉成不息的气压比之前低了一两分。
难不成是因为她做饮子的时间太长了?
“宋娘子的甜水铺是靠推陈出新在饮子店脱颖而出,听闻用的是水果花茶一类组合,虽奇特但也能让人接受,如今……”,他话音停在这,摇了摇头。
“看来今日,是成某没有这个口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