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传来声响,宋槿仪随后款步进入屋中,这间静室并不算大,屋内的摆设一进门便可了然。
正对门摆着一张梨木镌花书桌,宋章烨正坐在椅子上,身后左右两边摆着两架朱红漆描金书柜,下面摆着两排的红木交椅。
左边第一位坐着年纪约和宋章烨差不多的丈人,穿着一身驼茸色的长袍,手上拿着几本蓝色的册子。
宋槿仪走近睨了一眼,注意到宋章烨面色疲惫,眼瞳周围飘着血丝,眼圈浮着一层乌青色。
她福身作揖,低头瞥见桌子上面也摆着几本翻开的本子,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全是账本,几乎将整张桌子占满了。
宋章烨目光从账簿上挪开,他靠在椅背上,双眼似合非合,他抬手示意宋槿仪坐下,宋槿仪便坐在右手边的第一排椅子上。
她抬眼看了对面的人一眼,猜测此人应该是宋家商行下面的掌柜,过来和宋章烨商讨此次生意上的问题。
宋章烨语气不冷不淡地说道:“你真是能耐了,趁我离家,竟敢一个人离家出走,若不是我派人寻你,你是不是就不准备回这个家了?”
宋槿仪没想到宋章烨竟然会说起这个,她袖下藏着的手轻微摩挲,她并不接着对方的话茬走,说道:“我听说父亲的生意出了一点小问题,儿不才,想了个拙招许能解父亲之惑。”
“小儿黄口,不过出去玩了几天,真以为自己有了几分本事不成?”
宋槿仪忍下这口气,挤出一个笑,“父亲何必动怒,若是不行,当作个玩笑便罢。”
宋章烨半天不做声,反倒是宋槿仪对面的那个男子突然出声:“宋老板,仪姐儿聪慧机敏,指不定有什么妙招,是你我都未想到的,便让她说说看也无妨。”
宋槿仪说道:“既然对方降价一成,那我们便降两成的价格。”
话音刚落,宋章烨重重的“哼” 了一声,对于她的提议颇为不屑。
对面的的男子说道:“仪姐儿有所不知,宋家最近新制软烟罗和重莲绫,是您父亲,宋掌柜花了大价钱从盛京那购回。
让绣坊里一半的绣娘停了工,去研究这两种新的布料,光时间和投资成本就不小了,降成和罗裳坊的价钱一样,已经很不挣钱了,若是再降两成,那边是亏本的。”
他们的反应全在宋槿仪意想之中,她轻轻笑了笑,反问起对面:“请问这家罗裳坊是多会开的?主要以卖哪些布料为主?可有自己的绣坊?”
男子一愣,想了想回答道:“是年头才开的新店,主要就卖软烟罗和重莲绫,云锦。没有绣坊,是从郦州购入售卖,因和郦州那面最大的绣坊有姻亲关系,给的最低价。”
原来背后有人,怪不得有胆子和宋家打价格战,“罗裳坊等我们的产品上市故意降低一成的价格,是想独占市场份额,逼得宋家舍弃研发新品。
您明明可以选择及时止损退出,可您反复算着账本,为此苦恼,说明您不愿意放弃新品的市场。
既然如此,按照我说的降价两成,和对方争市场,时间长了,固定了客源,等搞垮了罗裳坊,可以慢慢提价回本,毕竟宋家除了这新制的布料,不是还有别的吗?
宋家绸缎庄以售卖高价的丝绸为主,又根据不同的工艺制成绢,缎,纱,其中属于月华锦,彩晕锦,浮光锦,织金锦卖的最好。
尤其是姜贵妃夸了一句织金锦:“簇簌金梭万缕红,织金艳锦初成匹。”,京中的贵人纷纷购入,甚至能卖到五十两一匹。
若是绣坊的织布分两批,一批新品,一批做以前的布料,两批卖出盈亏互相抵消。”,宋槿仪一边说,一边盯着宋章烨的反应,她知道宋章烨这种沉浮商海多年的人,对数字最为敏感,那她就真金白银地算给他听。
这个法子,不是很高明,不过是你降价,我也降价。
只不过……这个法子有风险,他年龄大了,胆子倒小了,需要一个人来担这个责任,所以她这不就来了。
对面的掌柜继续问道“那若是对方也降价,要怎么办?”
“降一成他顶多少挣点,降两成宋家不挣钱,降三成……”宋槿仪笑了一声,“他既然愿意倒贴卖货,那老百姓自然乐见其成。
时间长了,就算是国库都得空,郦州那面纵是沾着点关系,可一旦涉及到利益,也不见得会继续供货。”
宋章烨冷声道:“今天你降价,明日我降价,不过是“鹬蚌相争”,只会恶性循环。”
“当然一味的耗下去,对宋家也是有利无害,我还有一招能将对方按死,使宋家翻身做渔翁之利。”
宋章烨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宋槿仪忽然起身,跪在地上说道:“儿有一条件,无关家族,无关利益,只与儿相关,望父亲准允。”
宋章烨的面色微沉,知道宋槿仪是故意这外人面前拿乔,但他还是允了,让她先说。
“打破恶意竞价的最好方法就是产品差异化,也就是推陈出新,比起降价,出新的产品更能刺激客商消费。
当然研发新的布料耗时耗力,那就在颜色,和花纹上出新品,主打对方方没有的。”
“说到底还是在赌。”
“机会有时候本身就是就是一场赌博。”,她神色平静,不卑不亢地与宋章烨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