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景帝或者是察觉出这事与谢婉有关,但那是他的母亲,他不能将这件事放到明面上处理,他知道赵简不能再留在皇宫,于是登基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送赵简离开,让他去了藩地,又让他从军。
赵简从来没和其他人谈起过这件事,即使是面对如兄如父的元景帝,他也觉得这些隐秘的细节羞于启齿。将自己的软弱示于他人面前比练兵打战难多了。
但不知为何,他在姜月面前会有了倾诉的念头,尽管这样的念头只有一刹那——虽然他说完就后悔了。他心道:或许不应该说的,又或许说得有些矫情了。一个大男人因为小小的鱼刺有阴影也太不像话了。于是他率先打破了沉默,吃了一口馎饦,决心将方才说过的话抛到脑后,提醒对面的人:“要凉了。”
姜月不想动筷,她觉得放在他面前的不是什么鱼肉馎饦,而是带有死亡味道的面汤,她并不觉得愧疚,只是觉得自己做得不够人道,但那三个字就卡在了姜月喉咙里,吞不下去,也说不出来。
赵简捻着汤匙的食指动了动,舀起了一口带鱼肉的汤。姜月蹙紧了眉头,心道:这人怎么回事?不爱喝就别喝了,怎么好像我拿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喝一样?她忽然很生气,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生气。
一只手止住赵简的动作。
姜月将两碗馎饦换了位置,若无其事道:“怎么能好东西都让你占了?说起来你的比我的还贵上三钱。”
瓷碗的温度熨暖了赵简的心,他轻轻嗯了一声,忍不住笑了,心想她发明的那个皇榜榜首好像另有其人。
天色渐明,赶早的旅人们挑着担子停在馎饦摊前,喊了一声:“老汉,馎饦怎么卖?”
“客官,素馎饦两钱一碗,其余都是六钱一碗。”
“老汉,你恁地不厚道,我方才听这小娘子说多肉馎饦便宜三钱,你莫不是诓我是外乡人?”
姜月脸热了热,只作听不见,埋头吃得更认真了。
“姜月......”
姜月很不耐烦看他的样子,略微一扬下巴,想嘴硬说自己只是不小心记岔了。
赵简伸手将她鬓角的碎发轻轻捋到耳后,柔声道:“我们下次还来这里吃馎饦吧。”姜月在他琥珀般的眸子看到了自己的倒影,看不太清,但脸上神情和他的好像是一样的。
少顷,老翁前来收拾碗筷,惊喜发现桌面上放着一只朴素温润的玉扳指。
食客们纷纷围了过来,咂舌道:“好家伙!这玉扳指够俩人吃上一辈子馎饦了!”
早已走远的两人没听到身后炸了锅的议论,姜月打了个哈欠,道:“那只玉扳指,你要还的。”
这是今夜出行的第三个意外之喜。
天空飘起了雪花,赵简换了只手撑油纸伞,另一手绕过她的腰,往下找她的手,缓声道:“好。”
“你干嘛?”
“我在估计指环的尺寸。”
大约是困顿让姜月防御力变小了,她追问道:“这样捏一下就能知道大小?”
赵简回答得很肯定,“可以。”
“那你摸其他手指做什么?”
“家里那块玉料有多,我们可以多做几个,不要浪费了。”
姜月因为困倦接连扯了好几个哈欠,泪眼花花,“是么?那确实,浪费不好。”
原来她困的时候这么好说话啊,赵简觉得又摸到了小窍门,看着反应明显慢了几拍的姜月,不自觉笑了又笑,握着她的手拢了拢她的腰,轻声道:“我背你回去吧。”
姜月顿住脚,看了一眼他的背,厚实宽大,很像她的床,确实适合睡觉,也不知道自己作了什么反应,只见赵简好像在招手说:“上来。”
天空中忽然掠过一抹雪白的残影,又听得两声尖锐鸟鸣,姜月抬头往上望去。在暗处的人终于找到了机会,心里松了一口气,他低着头慢慢走到两人身后。
姜月在看到他的一瞬间甩开了赵简的手,后者看着墨竹的脸色可算不上多好。
姜月板着脸,问道:“何事?”
墨竹也不敢撩眼皮,躬身道:“回殿下,大理寺那边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