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榷狠狠剜了一眼捧着书箱的兰舟,对护院道:“抢回来。”
那护院手按向腰间的刀鞘,脸上刀疤缓缓跳了一下,雪亮的刀刃在空气中发出嗡鸣。
“咔嚓”一声脆响,护院的手腕传来一阵剧痛,他猛一发力外后撤,却只见来人一手负于背后,站得四平八稳,竟是纹丝不动!
那护院手掌脸色均涨成绛紫色,大叫一声,手中的大刀也随之落了下来。
来人凌空捞起刀柄,空气中一道白色残影疾如闪电袭来,裹着凌厉的杀意直冲护院面门而去。
嗤地一声过后,来人利落收刀,冷刃划出一道潇洒的弧线,“堵住嘴,关押起来,好好审问。”
赵简站在背光处,声音缓和,看上去依旧风光霁月,温文尔雅。
但满室的血腥味和呜呜咽咽的呻吟声打破了这种假象,赵简脸上的线条却变得冷硬,平静之下的凌厉杀气与血气让房内静默了几息。
这一瞬,姜月似乎窥见了前世赵简的影子。
她看了一眼那脸如菜色的护院,隐隐觉得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梁榷一阵胆寒,鼻孔快速翕动着,“这是何意!赵公子,你凭什么随意打杀我的下属!”
墨竹亮出腰牌,梁榷不敢再叫嚷,申辩道:“原来是秦王殿下,草民有眼不识泰山。”
“你们无凭无据的,怎么就找到草民头上来了?布庄失火当天我就在府上,可是哪儿也没去。”
“今日所来,是因府衙收到状词,有人状告鸾凤楼拐卖妇孺。”赵简道。
梁榷微微一哽,暗骂自己心急,又听到赵简说道:“既然你提到了火场一事,正好我们也在排查可疑之人,便顺便录个供词吧。”
梁榷和鸨母被带走的时候,楼里的姑娘们个个缩着脑袋在一侧张望,不敢相信鸾凤楼要变天了。
连州知府陈司带着下属将一并人等带走,又将鸾凤楼内账本、名单等证物一一清点。孙桢最后在一楼客堂放了案椅,摆上纸墨笔砚,朗声道:“府衙接了状词,上述鸾凤楼东家梁榷勾结鸨母徐四娘,或略卖、或和卖人口,又以金银财物贿赂知州,官商勾结,至使罪行得以掩盖。”
“兹事重大,故府衙一接到状词便派人追查。”孙桢缓和了声音,四周望了一圈,“我知道你们之中不乏被蒙骗才沦落到此处,你们若有冤情,可一一呈明,官府自会替你们主持公道。”
私下传来细碎的议论声,却没有人动。
有人才廊柱下探头问道:“是何人写的状词?”
要知道军民诉讼,须自下而上陈告,以往不是没有人试过向县衙递过状子,哪料那状纸第二日便到了鸨母案头上,将告状之人生生打死。
这次有人竟然越过了县衙,直接向府衙递了状纸,越级而讼,是为逾矩,可是要受罚的。
“是我。”人群中有人虚弱答道,兰舟搀着时婧步入客堂。众人看着时婧行动不便,知道她是受了板子,知道这状词是做不了假的。
“诸位放心,涉及此案的有关官员已经被抓捕,由于案情复杂、受牵连人数众多,布政使司已经下派官吏督查,此外,秦王殿下也会作为参审官厘清案情。”众人齐齐望向二楼护栏,只见一明艳美人双目灼灼,字字铿锵。
“按大燕律法,诸略人、略卖人为奴婢者,绞;为部曲者,流三千里;为妻、妾、子、孙者,徒三年1。一经查实,绝不姑息!”
“谢公主殿下仗义执词!”孙桢起身,朝姜月行了个礼。
“她是若岚公主!”
“好像就是她!”
鸾凤楼内的动静太大,引来不少路人驻足观看,听到姜月慷慨的陈词,不禁鼓起掌来。
如潮的议论声中,兰舟第一个走向书案,此后陆陆续续又走出几人,最后书案前排起了一条队伍。
巧心也是这时找到了姜月,但是她见到姜月的时候表情十分怪异,眼皮猛地跳了跳。
姜月想起方才墨竹也是这样看自己的,抬头望了一圈,随从们立马垂下头去,只有赵简慢悠悠地与她对望一眼,才方挪开目光。
姜月心说真是奇怪了,我身上有哪里不对吗?
巧心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嘟囔道:“殿下,咱们赶紧回去吧。”
姜月这才猛然醒悟过来,她身上还穿着赵简的衣裳!
她刚刚就穿着赵简的衣裳,耀武扬威地带人在梁榷面前端架子,又在鸾凤楼并街上近百双眼睛下慷慨陈词!
她看向赵简,如果她没看错的话,他转身的一瞬,嘴角分明是噙着笑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