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已经备好晚宴,等殿下稍事修整便可开始。”余氏领着仆妇,将姜月带到后院东厢房。
姜月抬眼望去,李府三进院落虽不算大,但胜在写意精致。青砖黛瓦,绿树掩映,又见庭院内假山伫立,石桥小径下流水潺潺,小池内鱼儿欢快游动。
一路上鞍马劳顿,驿所虽也敞亮舒适,终究不如府邸住得安心。姜月借了赵简的光在此下榻,一时间觉得他也没有那么面目可憎了。
晚宴过后,风越发大了起来。天空中的墨云飞速移动交叠着汇集在一起。
姜月捏着袖中三枚铜钱,隐隐觉得不安。
说来惭愧,前世这阵子她对朝政一事并不上心,只隐约记得大燕青州暴雨连绵,却不记得确切日期,也不记得暴雨之后青州是否会发生意外。然而看赵简气定神闲的模样,应该是没出意外才对。
忽然,对侧的西厢房屋檐上掠过一只白色的身影。她眸光微闪,立马追了出去。
姜月追到抄手游廊,却没了那白影的踪迹。她四处张望,终于在角门旁一棵歪脖子树上看到了一双冷冷打量自己的眼睛。姜月先是一喜,而后小心看了一圈周围,确定没有旁人才向前走去。
来到树下,姜月勾了勾手指,打算先把鸟带回去再做下一步打算。这时角门迎面走来一个人,姜月顺势将弯起的手指拨了一下鬓角的发髻。
她礼貌地朝赵简福了福身,赵简冲她颔了颔首,却突然伸出手道:“过来。”他的动作就像是要牵她的手一样。
这语气太过自然,姜月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一步。
赵简一怔,姜月对上他那一瞬惊诧的眼神也是一怔。一只扑簌簌落下来的身影盖住了赵简的轻笑声。
姜月脸有窘意,看着赵简接过仆妇递过来的玉青色釉碟,驾轻就熟地以竹签取肉,他取一块,鸿影张嘴吃一块。
姜月:?
她佯作不知,好奇道:“王爷什么时候养了一只鸟?”
你们俩是怎么勾搭上的?
“这只鹞鹰跟着车队好几日了,我见他饿了便拿些东西喂他。”赵简又喂给鸿影一块红肉,鸿影引颈吞下,张着嘴等下一口。
好没出息的鸟!
“看样子它颇通人性,王爷怎么把他留住的?”
一定是威逼利诱吧。
“我喂了它一次,他就留下来了。”
可耻!太可耻了!竟为三两肉认贼作父!
鸿影吃饱了,抖了两下翅膀,灰白色的眼睑耷拉着,悠哉地眯起了眼睛。
简直没眼看!姜月觉得自己脸上的笑快挂不住了,又听到赵简说:“听说若羌公主也有一只鹞鹰,和这只像么?”
说着伸出小臂让姜月看。
姜月认认真真打量了两圈,似是在回忆对比,而后坚决摇头:“不像......虽然都是鹞鹰,但我们家那只没这么胖,看起来也没这么......蠢。”
鸿影听了猛地睁开眼,怪叫一声,振开翅膀作势往外扑。
姜月手捂住心口,连退几步,颤声道:“他好像不喜欢我。”
“鸿影,你吓到公主了。”赵简伸出手给鸿影顺毛,鸿影抖搂两下又开始装死。
姜月轻轻“哈”了一下。
“怎么?”
“舍妹养的那只也叫鸿影。”
赵简慢条斯理地继续给鸿影顺毛,似笑非笑,“那可真是巧了。”
她不能生气,她要保持优雅,决不能露馅儿了。
同时她决定收回下午入府时对赵简的评价,她确信赵简还是那个赵简,内里焉坏焉坏的。
“鸿影很乖的,公主要摸一下吗?”赵简友好地邀请,又伸出小臂。鸿影闻言梗起了脖子,歪头盯着姜月看。
风中飘来一阵湿意,屋檐传来滴答几声,雨来了。
“不了,我一向不喜鸟兽。”姜月不再看鸿影,告辞回了房,没看到赵简若有所思的样子。姜好与姜月是双生子,就连孙桢都惊叹于两人的相似,直言分不清两姊妹。
是分不清,如果她们本就是同一个人,又怎么会分得清呢?虽然还未有直接证据,但赵简越发觉得与他朝夕相处的人就是姜月,如果她真的是姜月,她为何要顶替姜好联姻?她不是说自己有了喜欢的人了吗?抑或......她在骗自己,她只是找了最决绝的借口将自己推开了。
赵简的手顿住了,浑身为之一绷,天空中忽然响起好大一个炸雷声,那雷好像劈到了鸿影身上,将它身上的毛炸开来。
暴雨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