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我!”姜月迈出一步,却险些跌落在地,一双有力的手将她接住。闻到了阳光的味道,微微掀开眼皮,看到一根熟悉的红绦。
“娆娆!”姜琅看着姜月气息微弱,心中大恸,扶着她的腰,将人打横抱起,临走之时脸色变得铁青,环视一周,护卫们齐刷刷跪了一地。
“阿弟......”姜月轻声唤道。姜琅应了一声,却没放慢脚步。
“是他,对吗?”说不清姜月的语气是怎么样的,既像是落水之人看见岸边水草如同看到了求生的希望,又像是知道那水草不可能承受自己的重量而透露出绝望。
姜琅没有直接回答,似是不愿再打击她,眸光微闪,偏开了脸。姜月冷笑一声,呼吸开始变得急促,“我知道,我就知道!我认得他们暗卫的印信!”
昔日的枕边人,竟要将自己置于死地。
“赵简!我与你不共戴天!”姜月胸腔怒气翻涌,忽然喷出一口热血,耳边姜琅的叫唤声也逐渐模糊。
再次醒来时,是一个宁静的夜晚。姜月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自己身体的力气像是泄了气的球,一天比一天干瘪。
她动了动指尖,床边上守着的人惊醒过来,握住了她的手。这动作过于逾矩,姜月下意识想缩回手,却因没了力气只能任他动作。姜琅鬓发上的红绦依旧耀眼,一如他本人。姜月轻抬指尖,在他发间的红绦上轻轻点了点。那是大夏的风俗,孩童开始蓄发时,家里人会在其发间绑上红绦,寓意驱邪化凶,纳福迎祥,这是姜月亲手为他系上的,但他成人后却依然没将系红绦的习惯丢弃,也不怕人笑话。
“月亮光光,爬上山岗,照着地上爱哭郎。”
阿郎阿郎你莫哭,阿姊为你梳新妆。一道儿弯弯,两道儿绕绕,三道四道儿百福长。
月亮光光,爬上山岗......照着我家俏阿郎......阿郎......阿郎......”
姜琅伸手紧握着姜月的掌心,泣不成声地将那支歌谣唱完:“阿郎娶了小新娘......哈哈笑......喜满堂。”
一滴浑浊的泪从姜月眼角滑出,她望向姜琅,很艰难地将那句话讲了出来,“带她......来见见我。”姜琅大婚的良辰吉日早在她回大夏之时便定了下来,只是姜月还未有机会得见,她相信那位新娘子一定很美。铜镜映出他与姜月的身影,他慢慢应道:“好,等阿姊好一点了,我带她来见你。”
沉睡之际,姜月听到了响亮的蝉鸣声,她觉得今天应该天气很好,很适合晒太阳。巧心看见她醒来,惊喜地又哭又笑,“殿下!你可算醒了!”姜月发觉自己好像很久没见过巧心了,病着的时候一直都是姜琅房里的人在伺候她。
姜月觉得精神好了很多,甚至有力气喝了半碗粥。巧心无声地哭着,姜月为她揩去泪水,“傻瓜,哭什么?人总是要死的。”巧心一听,眼泪淌得更欢了,嘴巴向下撇着,唇动了动,却没说话。
巧心跟着姜月十来年,姜月一看就知道她有话想说,便问道:“怎么了?”
外边的小丫鬟下去拿药了,巧心直觉是个好机会,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着,她想说的事情太多,只能尽量趁着这空隙挑最重要的讲了。
“殿下,秦王毁约,发兵大夏!”姜月一怔,前些日子姜琅作为来使前往大燕,两国都需要调养生息,交换了战俘,并签订了十年内不再交战的契约。巧心继续说道:“他率领神机营直冲幽州,中了伏击.......其实他......”幽州外驻扎的便是姜琅的中军。
外间突然传来走路声,巧心的话也戛然而止,姜月握住她比自己还冰冷的手,眼睛忽然焕发出光彩,“他中了伏击!他怎么样?死了吗?”
一道冷冰冰的视线落在巧心的背后,似乎像一条吐着蛇信子的蟒蛇,在伺机而动。
姜月看到巧心的脸变得极其纠结,有不忍、有怜惜、有同情、也有恐惧。姜月将其理解为她担心自己与赵简有夫妻情分而不敢告诉自己真相。
怎么会呢?能听到赵简中伏击,她高兴得很,高兴得难以言喻,高兴得感受不到身体的疼痛了。
只可惜她还是未能得知赵简是否真的死了,因为她高兴死了。
她高兴得,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