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卫这时悄声说了一句:“包扎好了。”他开始收拾东西。我低头一看,脚上已经整齐地用白色纱布裹好,纱布边缘还有药水和血迹,但并无新的血从纱布下渗出来。
“谢谢,大卫。”我说着俯身下去,假装检查伤口包扎的如何。
当大卫伸长胳膊去拿他刚才随手放到一边的药水瓶时,我迅速伸手从盒子里抓起那把小刀,一把抱起大卫挡在了自己身前。
“当啷”一声,医药箱在我们扭打的过程中摔倒了地上,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地。
我从台子上跳起来,死死抱着在我怀里扭动挣扎的男孩,手术刀就悬在他咽喉上方三公分处。
这一招足够卑鄙。然而当我望向亚当时,却没有在他眼中看到惊讶或是愤怒,只找到一种凄凉的悲伤。
“放下他!”有人喊了一声。
但就在同时,迪恩出手了。
他一定等了很久,手上的绳子也早已割断。当我挟持男孩的时候,迪恩就像猎豹一样从柱子旁一跃而起,飞起一脚踢向最近那人的膝盖,在那人踉跄跪倒时顺势俯身,一把夺过对方的枪。
眨眼间,另外两人已一前一后朝迪恩扑了过去。
迪恩没有开枪,他起身时将胳膊肘猛地挥出去,“砰”的一声结结实实打中其中一人的喉结。那可怜的家伙扑通一声摔倒在地,而他的同伴惊怒之余挥舞着手中的棍棒朝迪恩的肩膀砸去。
我几乎能看到那铁棍砸下来的路径——空气、迪恩的肩膀,然后就会是骨头断裂的声音。
迪恩的身手不如平时灵活。他身上还有伤。
然而“咚”的一声响起,挨了一下的却不是迪恩,而是那人的后脑勺。碎裂的砖块跟着那人一起跌在地上。
我睁大眼睛,看到萨姆的身影缓缓从远处的雾中出现。
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个小女孩。
“游戏结束。”迪恩顺势将手中的枪指向亚当,哑声说道,“看看现在是谁倒霉了。”
萨姆已经走到了他身旁不远的地方,手里同样有枪。“我们该离开了,迪恩。”他平静地开口。
“等等,我还有问题要问这小子。”迪恩仍旧盯着稳坐如山的亚当,“名字是亚当,对吧?为什么偷袭我?你打算带我去哪儿?当初绑架我们的,是不是你们的人?”
亚当只是看着迪恩,神情十分平静。
“命运绑架了你们。”他说,“一切随着世界之轮转动,我也不例外。”
“迪恩。”萨姆的语气平静但别有深意。我顿时想起那队出去搜查我们的人。
我推了大卫一把,男孩一跤跌倒在了亚当面前。而我始终盯着亚当,紧攥着小刀一瘸一拐地快步走到萨姆身旁。
“我们走。”萨姆说着抱起身边的小女孩——那孩子长着阿莱莎·格莱斯皮的脸,但我知道她是雪柔。
萨姆终究还是找到了她。
迪恩也终于行动了起来。我们一起迅速撤离此地。当跑出敌人的视野范围之后,迪恩才收回枪,和萨姆并肩小跑。
“你还好?”他简短地问。
萨姆一边点头一边皱眉看了眼兄长,“你看上去糟透了。”他保守地评价。
“小意思。”迪恩瞥了我一眼,“你还跟得上?”
我只是点点头,并不想多费力气开口。疲惫就像紧追不舍的恶犬,而我此刻已经能感到它在咬我的屁股了。
“我们得去摩天轮。”迪恩又说,然后谴责地看向我,“你应该在树上等我的。”
“我去给萨姆打了个电话。”我勉强挤出一句。
萨姆也开口,问迪恩:“为什么去摩天轮?”
“因为我们的出路就在那里。”迪恩回答。
这时,萨姆抱着的小女孩哭了起来,哭声中满是抗拒。
“不!”她轻轻挣扎着,但被萨姆牢牢抱着。最后,她把湿漉漉的小脸贴在萨姆结实的肩膀上,“坏地方!坏地方!”她喊起来,“我要回家!”
“谁不想呢。”我挖苦地嘀咕了一句,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萨姆轻轻“嘘”了几声,告诉女孩儿要小声点儿,不然坏人会追上来。
雪柔还在哭,但声音已经小了很多。我想她和大卫差不多年龄,或者更小,因为女孩儿看上去总是比男孩显大。
“摩天轮那里有出路。”迪恩继续刚才被打断的话,“萨姆,还记得我们进来这个鬼地方的时候,那个渗人的人偶吗?摩天轮上有个一模一样的。我觉得机关就在那人偶上。”
“你觉得?”萨姆扬眉,“迪恩,我们的性命就压在这上面了。教堂里的那些人都疯了,他们打算烧死这个小女孩。如果我们被抓住,他们也会烧死我们。”
“他们倒是想。”迪恩哼了一声,“听着,按照这小妞儿的说法,这原本是个游戏场,对吧?玩家在迷宫里找出路,是这么个理,对吧?现在所有的线索都指向摩天轮……”
“你说你在摩天轮那里找到一个和迎宾区里一模一样的人偶?”我打断迪恩,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但听起来还是气喘吁吁,“你找到的是阿莱莎·格莱斯皮?”
“管她叫什么呢,你当初就是转动人偶的手指才把我们带进来的。”迪恩不耐烦地说道,“那应该也能带我们离开。”
我猛地停下脚步,站在原地大口喘着气,看着他们的背影。
温彻斯特兄弟跑出去几步,然后缓缓停了下来。他们一个不悦、一个犹豫地转过身,哥俩一前一后地朝我走来。
“怎么了?”萨姆问我,“你想到什么了吗?”
我咬住嘴唇。此刻我有的只是直觉而已,面前则是两个相识不过几天的男人。但我仍觉得自己能够说服他们。
我希望自己能够说服他们。
“那肯定是个陷阱。”我用力抱紧双臂,“人偶是阿莱莎·格莱斯皮的,她在寂静岭肯定不会代表好事。”
萨姆皱了皱眉。迪恩却也抱起胳膊,然后又龇牙咧嘴地摸了摸受伤的肩膀。他一边低头在裤子上蹭了蹭手,一边粗声说道:“寂静岭难道还有代表好事的东西?”
我冲萨姆怀里的小女孩扬了扬下巴。
迪恩瞟了小女孩一眼,嘟哝道:“你肯定是在逗我。”然后提高声音,“所以怎么着,你觉得我们应该问问这小丫头片子,怎么离开这里?好主意。嘿,小甜心,你知道出寂静岭的路在哪儿吗?”
雪柔只是拼命摇头,把脸在萨姆肩上埋得更深。
“你觉得阿莱莎·格莱斯皮代表着恶。”萨姆这时说道,视线在我们身上扫过,“还记得吗,教堂里那个女人说过,寂静岭的出口由黑暗力量控制着,她指的也许就是这个。”
“她还说我们永远也离不开呢。”我疲惫地跟上一句,“萨姆,我就是觉得去摩天轮不是个好主意,咱们能不能、能不能先按兵不动,从长计议?”
“好啊。”迪恩抢先说道,语气讥诮,“那个叫亚当的混蛋肯定也喜欢这个主意,尤其是他带着人马杀过来的时候。”
“我们找个地方躲起来。然后我们谈谈。”我说道,“我们得谈谈,我说的对吗?”
我忍不住望向萨姆,希望得到支持。事实上,萨姆也确实是最先点头的那个。
“我们先藏起来。”他看了我一眼,“正好,我也有问题要问你。”
这可不是我想听的,但好歹不是我害怕听的。
很快,我们就调整方向,朝着最近的建筑跑去。等看清门口站着的是个小丑,迪恩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哦,萨米。”他摇着头,乐得合不拢嘴,“恭喜你,中奖了。”迪恩说着扭头看了萨姆一眼,紧接着眉毛一扬,“怎么了?”
萨姆静静地看着建筑物入口处的石头拱顶,说道:“没什么。”
我们面前的,是恐怖屋。
然而屋子入口的拱顶上写的不是“恐怖”二字,而是“欢乐”。
Jo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