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去的时候,我用力跺了下脚,想唤醒自动休眠的照明灯,心里则暗骂上面那群喜欢瞎指挥的王八蛋。这下可好,我还得回月台去接那些……
跺脚声并没有如预期般唤醒照明。我迟疑了片刻,缓缓转动脖子朝身后正慢慢关上的安全门望去。越来越窄的门缝正将最后一丝光明切断,留下泥浆般粘稠、冰冷的黑暗与我做伴。
在灯光消失的最后一刻,我隐约看到一只手从光影交界之处闪过,手掌很大、骨节分明,像是一只上古怪鸟展开瘦骨嶙峋的翅膀。
然后那只手猛地抓住了我,把我往旁边用力一推,狠狠按到了墙上。
“呣嗯!”
我的惊叫被闷在了对方老虎钳子般的手掌之下,鼻子差点在墙上压扁。与此同时,安全门“咔哒”响了一声,重新锁死。
“该死!门又关上了!”
一个男人的声音从另一个方向传来,离得很近,在我听来清清楚楚,不知为何像是在哪里听过似的。
我听到他使劲拉了拉门把手。但安全门装的是电子锁,根本不可能靠蛮力拉开。
抓着我的人稍微放松压在我脖子后面的手臂,在我耳边说道:“别挣扎,告诉我怎么开门。”然后缓缓松开了手。
这会儿,我脑子里全是老同事提起过的工作中遇上的疯子、妄想症患者。而且说实话,来这种地方消费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爱幻想的毛病。
“告诉我怎么开门。”我身后的人催促道,“别耍小聪明。”
“门……”从我喉咙里挤出的是又尖又细的颤音,听起来像陌生人的,“我的门禁卡可以开门。”
有人摸了摸我的口袋。另一个人不耐烦地问道:“卡呢?”
“在我脖子上。”我咽了口口水,“拜托别伤……”
那人已经抓住了我的门禁卡,用力一拽,直接把挂绳拉断了。我听见他走到门前摸索着把卡一刷,紧接着却响起了不祥的“嘀嘀嘀嘀”四声,电子音跟着响起:
“无效卡,请联系工作人员。”
“这玩意儿不管用。妈的!”
那人愤怒地回过头来。我的眼睛此刻已经适应了黑暗,却只能借眼角余光看清他的大致轮廓:一个十分强壮的男人,头发很短,看着就像条硬汉。
“萨姆,放开她。”硬汉先生阴沉地说道,并大步向我逼近。
我脖子上的桎梏立刻解除了。我身后的人低声叫了一句:“迪恩……”但话音未落,硬汉先生已经抓住我的肩膀强迫我转身面对他,然后用力把我推到了墙上。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嗯?”他的手指紧紧扣着我的肩膀,语气森然,“吸血鬼?狼人?天杀的恶魔?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我不是……”我的声音和我的身体一起震颤着,“我是真人,我在这里工作!我只是个负责接待玩家的引导员,我对天发誓!”
“迪恩,我们没多少时间了。”另一个人语气紧迫地说道。
那人反问:“还有多长时间?”抓着我的手丝毫没有放松。
“几分钟。”
硬汉先生哼了一声,用力揪着我的衣服向上一拉,几乎把我拎得两脚离地。
“听到了吗,再过几分钟炸弹就会爆炸!所以你最好打开那扇门,不然就跟我们死在一起。”
糟糕。我心里想,他们疯了,而且疯得别出心裁。我得顺着他们的意思来,不能跟疯子讲道理。
而且开了门,我就可以寻求帮助。公司成立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早就组建了专门应对这类意外的应急小组。
“先生们,请务必不要着急,我一定能打开那扇门。”我咽了口吐沫,“但我需要我的卡……”
“你的破卡不顶用。”那人一边松开我一边骂道,“试试别的办法。”
“请您理解,从门里打开安全锁必须刷卡。”我说完又立刻改口,“但是刷卡机可能存在网络延迟,您多刷几次试试。”
没人回应。但很快,我就听到了更多的“嘀嘀嘀嘀”。那声音让我也情不自禁跟着紧张起来,就像开工前一分钟才意识到自己没上厕所,但已经错过了这个宝贵的机会。
然而紧张的不止我一个。另一个人再次开口时,语气已经从紧迫转为焦急:“迪恩,一分钟!”
紧接着,我的肩膀被一把抓住,用力摇晃。黑暗中,那人冲我喝问:“这里还有没有别的出口?密道?暗门?”
“通往游戏区域的门就在天花板上。”我下意识地回答,头皮一阵发麻。
“打开它!”那人一边说一边把我狠狠推向屋里,“门在哪儿?”
每个迎宾区里,打开那道门的机关都不一样,但为了方便引导员工作,一般会有特定的标识、颜色来提示引导员。
“我看不见,我需要照明。”我心跳如雷,感到一阵口干舌燥。骑虎难下讲的就是这种感觉。
“打个光,萨姆!”那人喊道。
随即亮起的光芒驱散了一些黑暗,另一个人迅速用手电筒扫射着屋子。“迪恩,30秒!”他飞快地说。
“等等!”我喊了一声。
昏暗的光线下,陈旧的家具和墙上诡异的符号都只是一闪而过,但在角落里,一个等身人偶立刻抓住我的眼球。
那人偶仿照电影里阿莱莎的形象,黑发过肩,身穿深蓝色校服裙和长筒袜、小皮鞋。她的一只手放在唇边,食指向上竖起。
嘘。
“那里!”
他们的倒数计时增强了我的紧张情绪。我小跑过去,抓住人偶的食指轻轻一旋,头顶上立刻传来“咔哒”一声。
一截软梯应声从打开的洞口中落了下来,在被微光照亮的半空中来回摇晃着。
“萨姆,上去!”那人立刻推着另一个人上了软梯,然后跟在对方后面迅速爬上去。
我看到了逃生的机遇,因此站在原地不动。但那人却在爬到一半时停下来,朝我扭过头,伸出一只手喝道:“快来!”
第一次,我看清了他的脸。
他是迪恩·温彻斯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