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华亭道:“淑妃于宫中行巫.蛊之术,包藏祸心,罪不容诛,先将其封押殿中,待本宫上报父皇,再行处置。”
“是!”
淑妃脸色煞白,几乎要昏厥过去,抓住南宫华亭的衣襟:“你无中生有!你如此诬陷本宫……我要求见陛下!我要见陛下!”
南宫华亭甩开她的手,道:“无中生有?那是你跟太子最擅长的手段,休要攀扯到本宫身上!”
她一向是个好学的人,皇宫之中明争暗斗多的是阴谋诡计,看了那么多年,她早已耳濡目染,并消化改良。
好用的手段为什么不用呢?
淑妃被封禁于内宫,消息未曾外传。
皇都里的气氛很沉闷,天空笼了阴云,阴雨似来非来,无端端让人的心情都跟着沉闷了几分。
正武门之祸,东宫势力不可能不知晓,袁氏也一早就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可惜淑妃一直没有往外递出过消息,付凛被撤职,内宫忽被把持的严严实实,他们探不到内情,见不到皇帝,难免心生忧急。
袁叙召了一帮人在府中谈议事情,正武门之祸涉及韦复一,那就会牵扯到韦麓一身上,永昌公主肯定是要拿这件事做文章,他们要想出对策,还有……
忽有侍从来报说府门外来了许多人。
袁叙心觉有异,亲自出门查看,果见当先骑在马上的人是喻尺夜,赤袍在这样的昏沉天光里仍旧是鲜艳刺目,令人生厌。
“喻尺夜,你这是什么意思?老夫门前岂容你撒野?!”
“袁大人何必如此动怒?”喻尺夜正色道,“本将奉命统率卫城军,负责皇城安宁,朱雀大街一案未结,近日城中又有几场风波,恐有贼人藏匿,诸位大人的府邸亦不安全,本将遂率兵守卫,大人不说道谢,却如此怒言相向,真是令人心寒。”
让喻尺夜负责卫城军?袁叙脸色更沉了,他们一直在想办法让南宫华亭喻尺夜与西境兵马分割,以防成为威胁,皇帝本已在考虑,怎么却又把卫城军交给了喻尺夜?果然跟正武门之祸有关吗?……如今二人回都不过数日,西境兵马尚跟这二人关系紧密,再让他们掌着卫城军,皇帝当真是糊涂了!
袁叙冷冷瞪着喻尺夜:“你身后这些人不是卫城军吧?”
喻尺夜:“卫城军人手不够,遂以轻驰骑来相助,陛下已应允,袁大人觉得有何不妥?”
袁叙道:“老夫这里不需要你护卫!把你的人撤走!”
“那可不行,”喻尺夜脸上一下就没有了表情,他身上自有一种杀伐之气,冰冷沉肃,轻易便可震人心神,“卫城军要确保皇城每一个角落的安全,大人这里很可能会成为贼人的躲藏之地,莫非你是想包庇刺杀陛下、祸乱皇都的贼人吗?”
“你!无礼小儿!”袁叙破口大骂。
喻尺夜浑不在意,等他洋洋洒洒骂完一大段,才对着府门道:“不止袁大人,府中每一位大人的安危本将都要放在心上,他们若要回府,便由本将护送。”
袁叙府上聚着一群太子心腹,此刻都是敢怒不敢言,若是在明德殿上他们自有痛斥喻尺夜的气场,可在强兵刀剑面前,难免气短,都缩着头不肯出来。
喻尺夜命部下宣鸣守好袁叙府门,提剑下马,亲自进到府中要把老头们请出来。
“喻尺夜!”
袁府之中自然也有高手效忠,一群侍卫来挡,星河一剑挥出,斩下了当头一人的头颅,溅着热血的脑袋滚到了院子里,滚到了这些老臣面前,一时鸦雀无声,谁都不敢再来拦阻。
“请吧。”
刚从西境战场上下来、与无数赤漩强兵厮杀过的年轻将军对他们道。
他们只在朝堂上骂战,哪见过这般真刀实枪?一时竟提不起骨气,只能认怂。
喻尺夜又提剑亲自把他们一一送回了家门。
无论面对谁他都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冷酷,戾气外露,剑光森寒,剑上的血未净,一路紧挨着这些老骨头,也震慑着他们,等到回到家中,老骨头们只觉得两股战战、心惊不已,一路上他们都担忧着喻尺夜会突然挥剑砍过来。
这一番折腾之后,好几个老臣都称病在家,不敢再接袁府的邀帖。
而轻驰骑日日守在袁府及东宫一派几个要臣府外徘徊,盯的滴水不漏。
阴云堆压数日,秋雨终于落了下来。
皇御司办事的效率前所未有的快,晁锋代替付凛受到皇帝器重,手下人兵分两路,一路负责暗查以袁叙为首的袁氏一族势力,一路深入中镇调查韦麓一,袁氏这边还没有什么收获,中镇那边先传来了消息,皇御司经人报说得知,冼城某地一猎户进山打猎,见山野深处新修有一生祠,生祠中尊的人正是朝中元老袁叙,那画像上有“天子”二字,皇御司的人深入冼城,证实确有这样一座生祠,调查一番,当地民户之言又证明此生祠正是韦麓一所造,皇御司便赶忙捧着那画像回都向皇帝禀明情况。
皇帝闻说中镇详情,又听南宫华亭说起淑妃在宫中行巫蛊之事,当即雷霆大怒。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父皇,”南宫华亭道,“这一切竟都是袁氏一族的阴谋野心!他们假意扶持太子,实则是自己筹划谋逆,皇都里与人结.党,暗中又与中镇兵马勾结,趁儿臣与尺夜回都当日指使韦复一行刺杀之事,欲把父皇与儿臣等尽皆杀害,一次不成,那韦复一逆胆包天竟直闯宫门,狼子野心如此不加掩饰!实在可恶!韦复一被诛杀袁氏还是不知收敛,这几日淑妃于深宫用巫蛊谋害父皇,卫城军发觉袁叙也与几个老臣常常在府中谋事,尚不知还有何等谋计!他们不为华渊,为的是他们袁氏!儿臣听之,心胆俱寒!恨不能立即替父皇诛杀老贼!”
皇帝下令将袁氏一族及常与袁叙往来的几个人一起缉拿下狱,然而还不待他做出“处决”的决定,一群宗室老臣便一齐求了过来,他们直言不相信袁大人会有如此逆心,此案有很多疑点,还需详查等等。
这些人未必心向太子,甚至往日与东宫一门常有争执,有的则一直处于局外,而今一道来求情,便是预感到袁氏等人一倒,永昌公主便将彻底上位,再没有谁可以与她对抗……永昌公主针对袁氏本质上就是针对太子,以袁氏为首的东宫势力一倒台,太子现在就是能醒过来也回天无力了。
是永昌公主逼他们联合到了一起。
他们名为“求情”实为“威逼”,如此压力之下皇帝不得不按捺怒火,下旨命三司严审此案。
卫城军中也有一些麻烦,这里有一些人是出自各个世家的年轻子弟,其中有几个因为当年花江园那件事仇恨着喻尺夜,不满他为统领,喻尺夜等着他们寻仇,他们又不敢,只以抗拒执行命令来对抗,再偶尔添点小乱子,这样的小波折喻尺夜并未放在心上,因为不值得他出手整治。
秋雨甚冷,练清竹坐在檐下,伸手感受着雨滴,顺便听晋离念虞州来的一封信。
“那片山林都是卓家的,韦麓一强行占了,却占不走人心,趁着韦麓一忙着向太子表忠心,卓家主便依师兄的意思让人在山中火速建了一座生祠,安排了‘人证’,姬公子又把袁叙的画像送了过去,事情都办的仓促,好在赶上了皇御司的‘调查’。”
这些事是在观月小筑遇着卓家主后练清竹便开始打算的,直到韦麓一围杀于他,他便不再犹豫,朱雀大街行刺之后,以战帖引韦复一到帝都,再激出皇御司去中镇调查韦麓一。
其中免不了会有很多漏洞,然而当人们察觉的时候,大局必然已经落定。
“师兄,现今他们要细查,会不会被发现?”晋离担心道。
“不碍事。”练清竹道,“韦复一身死正武门下,袁氏定然想要代太子摆平韦麓一,让他低调,免得再生事端,可我会告诉他,韦氏涉嫌与袁氏勾结谋逆,引得皇帝大怒,袁氏一族大难临头,打算把所有罪责都推到他身上……听说太子刚把韦麓一招揽到麾下,那么他们之间的信任便很薄弱,等着看韦麓一如何抉择。”
韦麓一手中有两封不同的信,面前是兄弟的尸体。
在皇御司奉旨缉拿其入都受责之时,他反了。
皇帝最惧怕动乱,他担心过女儿和外甥会成为隐患,他忧惧袁氏与淑妃竟要谋逆,此时再听到韦麓一起兵谋反的消息,立即怒不可遏,这证明了袁氏一族的确与中镇有勾结!韦麓一在这个时候反就是为了搭救袁氏!那么那些为袁氏求情的人又是在想什么?
当下唯一能够接触到皇帝的永昌公主又多努力了一番,皇帝便不再迟疑,他向来不是个会深思熟虑的人,他下令将袁氏一党及淑妃全部处死,谁再敢求情便论之同罪,又命喻尺夜领兵平乱,即刻诛灭韦麓一。
没人再敢求情,甚至没人再敢站出来说话,毕竟从三年前就可以看出来,皇都里大半都是贪权重利的胆小鬼,利益为上,自己的身家性命更重要,没有气节可言,平时横的厉害,真有了什么事只会一个一个往壳子里缩,见不得风雨刀剑。
喻尺夜拔出长剑,看向一排排卫城军兵甲,道:“你们没有经过战场,不熟悉战斗,那我便教你们战斗!此番平乱,但有不从军令者,杀无赦!”
他刚接手卫城军没多长时间,对卫城军中的不服不敬者没怎么搭理过,大家便以为他很好摆布,然而这一眼扫来,却有令人忍不住恭顺俯首的威严。
“谨遵将军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