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看似无所顾忌实则行事有度的人,从不轻易对谁出手,有错的明明是南宫华朔,清竹听不清看不清,身处危境之中只能自保为上,如果那些人不去招惹他就什么事都没有,他有什么错?可惜没人听这个道理,他们只想把他除掉,如果我不去理解他还有谁能理解他?”喻尺夜的声音有些颤抖,因为他永远无法共情练清竹的感受,也无法了解练清竹所有的痛苦,这就让他更加自责和心痛,他紧握着练清竹的手,向南宫华亭请求道,“姐,帮帮我。”
南宫华亭忽道:“爱一个人便是如此吗?”
喻尺夜愣了一下,他也不知道爱一个人到底该怎么样,他只明白他当下想做的。
“我不做无利之事。”南宫华亭道,“要说他也不是一点用都没有了,至少国师心疼小徒弟,我若尽力把他保下来说不定能得到老人家一些青睐,也能把你将来这员猛将变得死心塌地。尺夜,你不能折在这里,你的战场在西境。”
喻尺夜俯首对她行了一礼,表明态度。
“我一直观察太子那些人的动静,还没来得及去父皇跟前转悠。”南宫华亭转身离开,“有些境况只有我可以扭转,等我消息。”
南宫华亭回了公主府,坐在书房里沉思了片刻,取来匕首对着肩膀划了一下,伤口正在秦度留下的伤痕之上,那伤不算严重,她现在来这么一下,旧伤撕裂开,鲜血顿时冒了出来,将衣衫染透,她草草处理了伤口,换上一套颜色浅的干净衣裳,随便处理的伤口便又渗出血来,染透衣服,漫在肩膀上异常刺目。
“殿下?”进来送茶的侍从看到那些血迹顿时一惊。
南宫华亭抬手示意不用惊慌,又低声道:“过两日便是母亲的忌日了。”
永昌公主的母亲是皇城之中最为神秘的存在,几乎没有人知道她是谁,只知道那是皇帝深爱的女子,深爱却并未封妃,一直养在玘山行宫,后来重病身亡,成了不可提及的禁.忌,皇帝也因此一蹶不振,爱屋及乌之下极为疼爱永昌公主。
禁忌?她不是因为离世才成为不可提的禁忌,她最初被皇帝爱上时就成了一个禁.忌,连带着永昌公主的身世也成了谁都不能轻易触及的秘密。
南宫华亭顶着新伤,套上一匹马,直接往皇宫奔去。
皇帝正在头疼,没错,四子身死,矛头指向他的外甥和国师的弟子,太子和外面一群人都上书要求把这两个人处死,他最大的感受不是愤怒或者为难,而是烦躁,在他思念悠儿的时候,这些人竟然闹哄哄生出了这样的事!他对涉事的所有人都很生气,只有一点慈心用来悲痛那顽劣不中用的四皇子。
“陛下,大殿下来了。”
“华亭?”皇帝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些,“快让她进来。”
“父皇!”南宫华亭快步奔进殿里,脚步匆忙,显得很是急乱,她跪在皇帝跟前,肩膀上全是血迹,双眼含泪,恐慌道,“父皇,有人要杀儿臣!您一定要救救儿臣啊!”
皇帝大惊,忙把女儿扶起来:“谁要杀你?谁敢?!怎么伤成这样子?华亭莫慌,父皇给你做主!”
大太监急忙去传唤御医,南宫华亭惊慌未定道:“儿臣此次回都之后便处处被人挑刺,前日好好走在路上,便遇上杀手袭击,要夺儿臣性命。”
皇帝怒道:“朕即刻叫人把凶手揪出来,查查是谁敢伤朕的孩子!好把他五马分尸!”
又心疼道:“华亭啊,你受了这么重的伤为何这会儿才叫朕知道?”
南宫华亭道:“本是想着立即进宫请父皇为儿臣做主,谁知道发生了一件事,叫儿臣脱不开身。”
皇帝道:“难道是花江园那件事?”
南宫华亭道:“父皇也知道了吗?儿臣发现有人在调查娘亲,为的肯定是从儿臣的出身来指摘儿臣。”
这其实是事实,太子那边的人不明真相,总想揪她的弱点来攻击她,自然会想调查她的母亲,只不过太子也明白她母亲在皇帝心里的地位,一直都是暗中谨慎着来,她还没有找到什么证据。
皇帝脸色一变,沉声道:“是谁?”
谁敢去触碰旧事?!
这是他的逆鳞!
他心里忍不住怀疑起来,他也知道因为他喜爱大女儿,朝中有人异议,说什么不合规矩,公主入朝掌权不成体统,太子表面上老实恭顺,对华亭多少也有些不满……那些异议和不满他并没有放在心里,但也不会对异议者太过苛责,可若是有人胆敢牵扯到华亭的母亲那就罪不容恕了。
南宫华亭道:“是华朔。”
皇帝奇怪道:“怎么会是华朔?”
“儿臣也不明白,”南宫华亭双眼通红,“我不知道他为何要查娘亲,娘亲她……我很是惶恐担忧,尺夜一向与我亲近,见我受伤便放心不下,与我一同去那花江园找华朔质问,哪想到华朔将我一顿辱骂,说是因为我太子受了很多委屈,又辱骂娘亲,骂我是没人管的野.种,尺夜气不过,便与华朔厮打起来,花江园里那些侍卫便来围攻我们,不管不顾对我出手,结果混乱之中伤着了华朔……”
皇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南宫华亭哭诉道:“我从花江园里出来便伤重昏迷了过去,醒来便听说太子要杀尺夜,还不知怎么牵扯到了练清竹,昨天去花江园的明明只有我和尺夜,我不知太子为何要牵扯旁人,却不提我……父皇,尺夜全是为了我,他动怒之下才出手,混乱之中不知是谁杀了华朔,但尺夜是无辜的啊,若不是他一力护着,华亭还不知道能不能来见父皇,父皇……”
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在皇帝面前这样哭过,哭的皇帝心都要碎了。
他也很快从这些话里联想许多,华朔怎么会想起来要查华亭的母亲,定是受了谁的指使,想借由华亭的身世攻击华亭……这中间涉及的阴谋牵扯,皇帝一眼就明白,再看到女儿身上的伤,顿时怒火冲天。
南宫华亭道:“华渊疼爱华朔,定然要找人泄怒,我不知他在父皇面前是怎样的说辞,我只说我亲身经历亲眼所见,父皇,您不能处罚尺夜,他全是为了我才受此牵连,他何其无辜啊?而且,而且……”她悲痛道,“娘亲生前两个姐妹,灵韵姑姑死了,长蘅姑姑就只有这么一个孩子,尺夜襁褓之时也去过玘山,娘亲很喜欢他的,父皇,尺夜错在为着护我太冲动,要说错全都是我的错……”
这些话劝住了皇帝,他本来的确对喻尺夜很生气,气他永远冲动莽撞的脾性,处罚不处罚还在犹豫之中,华亭这些话一说,尤其是最后一段话,让他想到了悠儿,想到了长蘅,一下便打消了念头。
御医重新给南宫华亭上了药包扎伤口,她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已近中午了。
这件事中必须要把练清竹先摘出去,因为父皇没有为他留情的理由,国师的面子大不过皇子之死,然后就是喻尺夜,已经摘了一个人,他是没法摘出去了,但只要把事情的重点引到“永昌公主”身上,父皇便会心软三分,再以她母亲为说辞,不需要太多证据,南宫华朔便成了该死的人。
当然会有很多漏洞,太子那边的人也不是吃素的,但是太子的确叫人刺杀了她,也的确想通过她死去的母亲来攻击她,如今皇帝心中有了定论,一切便都有了定论,为了母亲他不会细辨事实,而且还会对太子心生不虞,认为这一系列事都是太子这个不孝子在针对他的宝贝女儿。
其实事情也差不多是这样,她也能猜出来练清竹受这一遭罪多多少少都跟站了她的阵营有关。
走出宫门,她吩咐手下:“通知长蘅姑姑,可以去把人接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