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尺夜在心里骂了一句自己,明知人家对你的心思,这问的是什么话?
他把练清竹原本想夹的莲藕夹到练清竹碗里,然后看到练清竹左边衣袖上渗出了鲜血。
练清竹也注意到了,离开饭桌去找伤药,喻尺夜跟过去想帮忙,练清竹避开了他。
喻尺夜愣了愣:“你自己不方便。”
练清竹道:“我没有残废。”
声音很淡,不似他一直以来对喻尺夜说话的语气,倒像是在面对四皇子,透着一种冷漠和抗拒。
喻尺夜抓住他的手:“上个药怎么了?”
练清竹:“你去叫小二过来,请他帮我。”
“为什么我不行?”喻尺夜眼睛里隐隐冒出了怒火。
“何必让我们都难堪?”练清竹神色故作冷淡,“我喜欢……男人,脱.衣换药,肌.肤相触,若因此有了什么反应,不高兴的是你。”
“那小二就不是男人了?!”
因为喜欢的只是你……练清竹没有说出来罢了。
喻尺夜没再废话,按着他没伤的那边肩膀把人按到床边坐下,卡着人不让动,然后直接扯.开了人家的衣裳,小心翼翼解下手臂上的绷带。
练清竹自己不太注意,刚愈合了一点的伤口不知道挤到哪里裂开了,几道口子都渗出了血。
喻尺夜皱着眉,耐心地给他换药。
练清竹把目光放在一旁,轻声道:“你很容易心软。”
“心软不好吗?”
“不好。”过了一会儿,练清竹又转向喻世子,看着他专心做事时低垂的额头,真是很漂亮的额头,“尺夜,你常在江湖,为朋友为同门可会拔刀相助、不计辛劳?”
“嗯。”喻尺夜隐隐猜到了他想说什么。
“这一路同行游历,我应该算得上你的朋友?”
“算。”
“那……你可以感谢我,但不要因此便心生愧意,更不要为此强迫自己改变对我的态度。”说到这里,练清竹脸上的冷意完全散去了,流露出那种真诚到略显天真的笑容,“我不希望你勉强自己。”
喻尺夜沉默片刻:“所以不让我看到你的伤?”
“嗯,怕你又心软。”练清竹轻轻叹了口气,“你是个太好的人。”
我没有勉强自己……这句话在喻尺夜心头过了一遭,险些要脱口而出。
他理不清心间千头万绪,只觉无限茫然。
“好了,躺着休息。”
吃过饭,练清竹又被喻尺夜按.到了床.上,勒令他必须好好休息。
练清竹看他靠着床榻坐在了地上,奇道:“你要盯着我?”
“嗯。”喻尺夜道,“让你一个人待着,伤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要折腾开了,你躺过去,不要压着手臂。”
这句话太温柔,练清竹怔了怔,听话的躺好,乖顺的闭上了眼睛。
喻尺夜看了看他,松了口气,便又拿出书本来看。
只是他这一天一夜都没合过眼,有些撑不住了,没过多久便睡了过去。
练清竹睁开眼睛,看了一会儿他的睡颜,起身把他捞到了床上,又抽出他手中的书。
是一本兵书。
他是已经睡够了,闲来无事,便翻开来看。
“看你每日有空闲就看书,原来是这样的书。”
喻尺夜醒来之后,练清竹问。
“没事就看看,”喻尺夜道,“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但做些准备总是没错的。”
练清竹:“纸上谈兵啊?”
“啊,谈的可高兴了。”喻尺夜笑着把书从他手里抽出来,又道,“我就怕是那样……‘飞扬跋扈’那几年,被我娘塞到帝都卫城军里历练过,她是想吓唬我让我老实点,没想到我待的很开心,便又赶忙把我送去星河谷了,后来学了剑之后我也去北边牧苍道和西六州边境混迹过,多些历练,以备不时之需。”
他的事练清竹自然都是刻意留心过的,方才不过是随口调侃,当下问道:“如此热血雄心吗?”
喻尺夜扶额笑了笑,笑的却并不开心:“大黎积弱,西成战事之前大黎已经很多年没跟人打过仗了,赤漩一直野心勃勃,面对赤漩强兵,朝廷一让再让,只会拿钱求和,有血气的年轻人当然都受不了这状况,好不容易……这回赤漩因为国中内斗刚平,兴兵过来的数目不像从前,西六州终于聚起了反击之力,结果一场大战却是惨淡收场,战事大败,主帅投降,朝廷割城送公主,打这一场比不打还要损失的多,西六州都赔过去了,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大黎怎么就这样了?只是觉得不应该,我想做点什么,可没有人允许我去做。”
练清竹安静地听着他的苦闷,掏出玉帛片,随手摊在两人中间。
喻尺夜:“卜卦?”
练清竹道:“尺夜的前方必是一片明途。”
喻尺夜:“哄我高兴啊?”
练清竹道:“你信我吗?”
喻尺夜看着他的眼睛,点了点头。
练清竹认真道:“那我的话便是真的。”
喻尺夜仍旧看着他的眼睛,心头的茫然还在,心跳声有些喧闹,浑身上下乱糟糟一片。
然后在一片混乱悸动之中,堵上了这个人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