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云凯白了他一眼，“那叫否（pi）极泰来。你个洋鬼子。”

“我只能算半个。”

“时与，”付云凯看向顾时与，语气严肃地说道，“这次这个事情变成这样，不是你做的对，而是侥幸。下次说什么话，做什么事，给我想清楚了。知道吗？”

“嗯。”顾时与闷声答应。

肖宁仍然盯着宫默手机上的视频。画面清晰，放大的顾时与的特写镜头。黑色的头发像幽深的夜色，而黑墨般的瞳孔是黑夜里的黑色宝石。他的眼神干净清明，让人能真真切切地看到所有的情绪，倔强的，坦荡的，还有暗藏的隐隐悲伤。

“一会时与跟我去趟公司，处理一下黑料澄清的事情。”付云凯交代道。

前几天公司曾经发布过关于顾时与霸凌争议的官方澄清文件，但因为热度低，并没能很好地传达出去。趁现在热度高，一举将谣言和争议粉碎。

付云凯和顾时与离开的时候，肖宁和宫默也出了门。

付云凯听到肖宁要回来住，心里轻松了不少，住在一起总归方便，自己也不用两头照顾。他给两个人打了车，千叮咛万嘱咐，才放两人走了。

车上，肖宁突然对宫默说：“哥，我想去看看枫哥。”

司机师傅调转车头，驶往位于大坪区的青溪墓园。

第一次踏进这个墓园，肖宁竟没有觉得那么悲伤，或许是这里安静祥和，树木郁郁葱葱，他的枫哥会喜欢这个远离纷杂的地方。

两人穿过一座座亡人坟塚，远远地看到齐枫墓前站了一个陌生男性，普通的穿着，估摸着五六十岁的样子。感知到逐渐走近的脚步，男子偏头对上肖宁和宫默的疑惑眼神，他匆匆转身，向反方向快步离开。

当两个走到齐枫墓前，发现墓碑前放了一束黄菊花，整个墓碑也好像被仔细地擦拭过。

肖宁看向宫默，宫默摇摇头，“不认识。”又说，“但感觉有点眼熟。”

想了许久，宫默也没理出头绪。

两人将手里的百合放下，安静地站在墓前。

【吾友 齐枫之墓

生于公元一九九六年三月八日

殁于公元二零二零年二月拾八日】

从墓园出来，两人来到壁葬区。

工作人员将放有齐枫遗物的存放柜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肖宁三个人的合照。照片中三个人的脸都还有些稚嫩，穿着花花绿绿的演出服。这是在组合出道舞台结束后在后台拍的，当时肖宁像小孩子一样哭得底妆全花，硬是被拉着夹在两个笑脸间拍了合照。齐枫的笑温柔宠溺，宫默的笑恣意猖狂。

“齐枫最喜欢的照片，”宫默轻声说，“我就把它留在这里陪他了。”

“嗯。”

肖宁拂过合照上每个人的脸，有些恍惚，那个红肿着眼睛，笑得没了眼睛的人是他吗？

齐枫留下的东西很少，相框前面只简单放置了两样东西。

一个是手机，车祸时被摔碎了屏幕；一个那只曾经见过的打火机，玫瑰金色的机身在白日映照下更加冷冽高贵。

“这是齐枫出事的时候身上的东西。”宫默说。

肖宁一一摩挲过，好像上面还残留着齐枫的温度。他将打火机拿在手里，以前齐枫还骗他说自己不抽烟，只是收藏玩。其实肖宁什么都知道，齐枫却总是把他当作小孩一样保护着。

正当他要将打火机放回时，突然发现机身上隐约显现出一个字符，看起来像是英文字母“L”，而这个隐形字符只在某个特定角度下才会显现。

肖宁不知道这是什么牌子的打火机，竟设计得这么巧妙精致。

其实这样奢华隐晦的物品很不符合齐枫的气质，只是未来不可预知，当下的人又怎能想到。

两人从肖宁家回到宿舍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正饥肠辘辘间，进门的时候便闻到了饭菜的香味。客厅的小桌上已经摆上了几盘小菜，花花绿绿，在顶灯的照射下似乎闪着晶莹的星光。

厨房的灯光亮着，几乎全新的抽油烟机此刻呜呜地运转着。柔和的黄色光晕铺陈在忙碌的小少年身上，像浑身长刺的小刺猬短暂地收起了盔甲，显得异常乖巧和稚幼。

“哇！”宫默甩掉鞋子，咚咚几步走到厨房吧台，大声说，“小与，你还会做饭呢？！”

顾时与被他吓了一跳，抬头又撞上了肖宁的眼神。只一瞬间，顾时与的眼神似乎下移，在肖宁手里的行李箱上停留了片刻，便收回眼神，说，“嗯，马上好了。”

肖宁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行李箱，这是什么戏码？

肖宁这时还没有意识到，他和顾时与总是在有意无意中触碰到彼此的眼神，更不会深想这其中的缘由。

肖宁将行李箱里的衣物挂入衣柜，便听到宫默大喊开饭的声音。当他从房间里出来，顾时与和宫默已经在小桌前坐下。

“小宁，快来。”宫默说，“我刚才偷尝了口，小与这厨艺不凡呢！”

顾时与慌忙摆手，被宫默一把抱在怀里，像不倒翁一样来回摇晃。

“公司不是发了澄清稿吗？我刚才看了一下。”宫默说，“热度很高，这次应该很多人都关注到了。”

借助这次热度，“顾时与澄清”也上了热搜，并且许多声称认识顾时与的人出来帮他说话。

其中有个人更是发了一条长帖，称自己是顾时与初中的同校同学，并且附上了自己学校的姓名牌。

他说自己是个腿部有残疾的人，生活需要借助于轮椅。虽然大多数学生对自己都很友好，但免不了有一些小混混，有意无意地嘲笑他，欺负他。但是某一天，有个并不相熟的同学竟然为了他和那些人打了假，甚至两人从来没说过一句话。原本他以为这个同学冷漠孤僻，没想到竟然是个善良的人。这个人就是顾时与。

【嗨，你还好吗？在热搜上看到你，我还很惊讶呢。我的“朋友”竟然成了大明星哎，虽然不知道你会不会把我当作朋友，但是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的朋友，一个善良的、不善言辞的好朋友。我现在也在努力地生活，成为更好的人。希望你也是。不，你已经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了。祝福你，顾时与。】

另一个帖子来自【小姜往前冲】：

【顾时与那小子，我不咋喜欢，我俩还打过架呢。不过，要说他主动欺负别人，我是不信的，他都懒得搭理人。要是用动物来比较的话，顾时与是一头野狼。这种人，想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

……

宫默本想开瓶啤酒，被肖宁两人强烈制止了，只得换成了饮料。宫默将三个人的杯子斟满，举起杯子，笑意盈盈地说：“事情在变得越来越好，对吧！？”

肖宁和顾时与又对上了眼神，但这次是没有躲闪的，坦诚的，带着笑意的。

“嗯，”肖宁举起杯子，“对。”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