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睡时间过长的代价是晚上失眠。
夜半三更,朱子曦安躺在床,大脑十清醒,毫无困意。
她下午很晚醒来,萧景闻仍担心小师妹的状态。不过获得足够休息后,朱子曦疲态渐消,又在谈话间表现得悠然自若,他终于心安。
文苑枫则煎熬不少。因为朱子曦刚醒,头脑发懵,反应总是慢半拍,给文苑枫一种不待见人的感觉。
朱子曦躺在床上,反复回忆文苑的话语,始终疑惑:“她为什么会向我道歉?”
“曾经有人比她更恶劣,故意打骂,绝不可能道歉,也不认为有错。”
“我沉默是在顺着他们责备自己,将闲言恶语消化,这样第二天才好装作无事发生继续与他们谈笑。”
朱子曦以手拭面,低声抽噎:“为什么要道歉?”
“如果她不道歉……我就可以直接讨厌她,偷偷怨恨她……”
可是文苑枫一而再、再而三表明歉意,说要补偿她,这令朱子曦看到心底的不堪。
她从来不是宽宏大量、能随意揭过伤疤之人;她记仇、小肚鸡肠;她面上不追究,但会暗暗疏远惹她不高兴的人。
璎温柔抚慰,却无法理解朱子曦的思维:“因为她错了,所以要道歉。”
“难道不是我先无缘无故发脾气吗?我心情不好晾两天便没事了。她本不用迁就我。”
“你们是朋友呀,她当然要照顾你的情绪。而且你不是无缘无故发脾气,是文苑枫忽视你在前,怎能怨你心生不爽?你信不信,即使你的情绪与她无关,她也会不停安慰你。”
“我以前认识的人不会。”
“那是以前。”
朱子曦有些受宠若惊:“那太麻烦别人了。我……配吗?”
璎简直要口吐鲜血:“子曦啊!我不了解你的过去,但我保证,你值得这世间一切美好,只有他们配不上你的份。”
“璎——好肉麻啊!”
朱子曦躲进被子里强迫自己睡觉。她喜欢被人夸奖,兴奋得更加难以入眠。
*
朱子曦估摸着,昨夜她真正睡着的时间不过两个时辰。经受过应试教育的锤炼,早起对她来说不算困难。她更不习惯的是与人交往。
学校里总归是小打小闹,她大部分精力放在课业上,不善经营人际关系。再见文苑枫,她酝酿的与人示好的话语瞬间在脑中乱成一团,如鲠在喉。
“我……”
“映霜道友昨日说过原谅我了,不许翻旧账。”
女孩一只手指竖在嘴边,朱子曦放弃准备的言辞,专心听讲。
文苑枫喜笑盈腮,在晨光映照下如明珠般璀璨。
“我带你去吃章州的好吃的,我很熟的。”
于是在文苑枫的指导下,朱子曦曾在连笙耳边念叨的糕点、特色饮品全寻到了最为正宗的。
她们到柳宗找陶书萱时,朱子曦抱着一大袋糖炒板栗,偶尔往嘴里塞一颗。她偏好甜食。章州口味偏辣,她一点尝不了。
文苑枫询问她中午吃什么,她说随便。
一问起饮食上有什么禁忌,朱子曦如实相告:“我不吃辣,不吃葱姜蒜,不吃香菜,不吃萝卜……”
“你吃什么?”文苑枫忍住吐槽。
其实她是想问这人这么挑剔,怎么还没饿死。
“随便。不要辣椒!”
“……”文苑枫神情凝重,“你确定你是峻州人而不是旸州人?”
峻州口味与章州相近。文苑枫并非本地人,但跟着微生忧和长居此地多年,早已入乡随俗。
“我来自昭都京城。”朱子曦记得映霜籍贯是昭都。
“哦。要不你和玄晖、符顺拼桌吧,他们也不吃辣。”
旸州、景州、葵州、晏洲四地滴辣不沾,文苑枫记起。立渊阁两人是微生忧和的客人,饮食起居同样由她负责。
陶书萱终于发现门口二人,从书院飞奔出来。
一见面,朱子曦的脑袋又被人“宠幸”一番。她不排斥陶书萱,表现得很温顺。
“你别玩了,快,今天我要请映霜吃饭。”
文苑枫一手拉着朱子曦,一手拉着陶书萱,跑向另一栋高楼。
途中陶书萱关切朱子曦伤情,问候了一阵,一边强行拽慢文苑枫的速度。
至庖屋,有一个男人伫立门前。
“萱萱。”他语调轻柔,眼神一刻不离陶书萱。
陶书萱见了男人,松开文苑枫,当着二个女孩的面亲上男子脸颊。
男人肉眼可见得满脸发烫,像一颗红苹果:“有人呢……”
陶书萱介绍到,这位是她的道侣熊帆。
道侣。
“小熊!你又脸红了,哈哈。”文苑枫指着熊帆的鼻子嘲笑。
三人熟稔,交谈起来不怎么拘束。
虽然平日里,朱子曦肯定疑惑为什么作为被请客的一方要来厨房打下手,但她眼下更好奇陶书萱道侣的来历。
文苑枫暗中告诉她,熊帆此人极其内敛不善交际,但是却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俘获陶书萱的芳心。
这是近些年落霞阁一大未解之谜。
朱子曦与文苑枫在水池边洗菜,陶书萱和熊帆在灶台边忙碌。旁敲侧击一番,文苑枫不解其意。可对方反复提及陶、熊二人,她后知后觉,贴在女孩耳畔小声私语。
“霜啊,他是有妇之夫!”
“不是,我——”朱子曦百口莫辩,又急着证明清白。
“那就是陶师姐?有夫之妇也不行!”
文苑枫见朱子曦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留解释余地,故作震惊道:“你莫不是看上我了!不可,我有心仪之人,且为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