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下一颗药后,她晃晃荡荡地站起来拿起干粮继续往前走,路过那个男孩时脚步顿了一下。
垂眼看着他,眼中没什么情绪,似无波古井般,摸索了下手中的药袋,一天三颗,差不多还能吃七天左右……
‘啪。’
一颗药丸在男孩手边落下,陷入雪里,露出一个小黑洞。
姜书予觉得自己可真是善良得不像话,就算是积德也不应该让她死翘翘吧。
“啧。”嘴角微微上扬发出感慨,然后继续往前走。
一直垂着头的男孩鼻翼翕动,突然有了反应,手速极快地连雪带药丸抓起塞入口中。
原本青紫的眼睛今日勉强能睁开一条缝,视线比昨天好了一些,昨晚模糊不清的背影清晰了不少。
姜书予力气有限,走得不远,边走边观察地形,找到了一处高坡和已经干枯落满积雪的荆棘丛。从衣摆处撕开一道布条缠在手上,开始徒手折枝,挖出一个能够让她藏身的地方。
正面没胜算就只能靠藏,此处荒凉且几乎没有可以埋伏的遮挡物,自然不会引人搜查,只要能扛过一夜低温应该就能逃过这一劫了。
即便绑着布条,姜书予的手也依旧被扎了好几个洞,皱眉擦了擦血迹,她拎起一根长枝要去处理自己来时留下的痕迹。
风雪渐大,姜书予似乎听到了狼嚎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觉,要是遇见狼那可真是倒霉到家了。
正想着突然看到离她三米远,一人扶树站立正注视着她,看不清表情。
好一会才依稀看出轮廓,是她发善心救的男孩。
这么近,她刚刚居然完全没有察觉到,姜书予不由得冒了一身冷汗,又很快镇定下来。
两人都没有说话,僵持了一会,那人抬手指了下地面,姜书予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清皎月光下,雪地无痕恍若未曾有人来过。
这人已经帮她处理好了。
什么意思?报恩?还是交换庇护所的条件?
姜书予喉中似滚刀,沙哑开口:“……这地方藏不下两个人。”
男孩顿住看了她一会,随即转身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反方向离开。
瘦弱摇晃的身影不知怎么就跟自己曾经记忆中的人重合了,手指微蜷,终是开口挽留。
“等等。”
男孩转身看她,目光幽幽。
“你…把脚印处理好再过来。”
面皮被风吹得紧绷,姜书予刚说完就后悔了,咬住下唇,干燥的死皮连带被崩开伤口,一股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开来。
手上传来的肿胀感夹杂着阵阵刺痛无一不在提醒她又揽下了一累活。
男孩在原地站了好一会才慢吞吞的弯腰动作起来。
——
用尽全力掏出一个勉强能容下他们两人的地方,入口用凌乱复杂的枝条封上,晚上光线不足看不清楚里面情况。
多了一个人,也就没有多余活动的地方,两人腿足相抵。唯一的好处就是互相能取暖,比一人孤零零地面对四处漏风的处境要强一些。
因为手上又被戳了几个血窟窿而后悔的姜书予越想越亏,昂起下巴恶狠狠问道:“喂!你叫什么”
脚下微微用力踢了他一下。
男孩虽然吃了药,但是却不足以让他支撑一夜,精力耗尽,身上的伤口隐隐有发炎的趋势,神志模糊下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恶意,下意识的瞪大眼睛呲牙,口中发出幼兽般的低吼。
直到看清面前人才又把攻击意图收了回去。
姜书予没料到他反应这么大,火气也蹭得一下起来了,立时瞪回去:“名字,你聋了!”
自己小半身家买的药起码有一半都喂给他了,现在更是给他一个活命的机会,这小子倒好,问个名字都不行,什么态度!
男孩舔了舔干涸的嘴唇,手脚往后缩了缩,垂下眼睫顿了几息才道:“阿…狗。”
说话时像是咬着舌头,吐字不清,口音也有些奇怪,不像是大周官话。
两人距离很近,姜书予以为自己听错了,忍着喉痛问:“什么?”
阿狗?
谁家会给孩子起这么个名字,而且瞧他岁数也比她小不了几岁…这小子没说实话吧。
“阿狗。”男孩声线清晰不少。
“大名?”
“阿狗。”
山风呜咽卷着雪花扫过,月光从层层枯枝中交错落下,映照在阿狗青紫苍白交加的脸上,显得凄凉又诡异。
顶着对方带着防备的目光,姜书予撇撇嘴介绍自己。
“姜书予,你的债主。”
什么都能吃,就是不能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