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晚的不解在此刻消去大半,碎星低头看着手中食物,唇不由弯了弯,咬了一口,细细品尝。
“味道不错吧?”
碎星颔首。
阿婧笑了,不像他慢条斯理,因着自己这一只鱼不大,她三两下就给解决了。擦了擦嘴,她缓缓朝碎星移动。
地上是枯枝树叶,发出窸窣轻响。
正是享用美味食物时,碎星听到动静,侧眸看了看阿婧,放下鱼,轻声问:“怎么了?”
两人仅余半臂之距,阿婧没再挪动,鼻尖一嗅,只闻鱼香。
“没事,你吃你的。”她拍拍屁股站起,绕着火堆转圈。
夜色渐浓,山林间十分寂静。阿婧便讲起烤鱼的琐碎之事,不打算碎星搭理自己的,碎星却回应了她。只是少年并未看她,目光望着河面。
阿婧心念一动,绕至碎星后方停下,俯身。
“你作何?”
怎料,碎星猛然回头。
阿婧与他眼对眼,面具对面具,仅隔半寸,呼吸互相可闻。意识到不妥,碎星立即转头避开。
“一只小飞虫飞进你衣服里,天气变热,虫子变多啦。”嗅到熟悉的温和气息,阿婧满意退开,“我把它赶跑了。”
“……嗯。”
待碎星吃完,阿婧又扭开随身携带的水壶,递到他面前,殷勤的道:“你喝。”看出他的犹豫,又说,“放心,我没喝。”
碎星顿了顿,“你,今日很是不同。”他接过水壶,“是有人为难你,需我帮忙?”
“我是谁啊?”阿婧嫣然一笑,站正。她左手叉腰,右手大拇指倒指自己,“是要与你一样厉害的人,谁敢为难?
碎星勾了勾唇,目光一点点柔和。与壶口相隔一点距离,喝了水,他递还水壶,“那是何事?”
阿婧瞥见他的笑容,肯定几分,“……你真的不能教我武功?”
碎星静了静,有点疑惑,“李木没指导你?”
不能承认,阿婧只好说:“我等不及。”
“欲速则不达。”碎星劝道,“若想报仇,需得耐住性子。你可知仇家是谁?”
阿婧默了默,说出已思索许久的话,“不止一个碎星吧?”
碎星松散的坐姿瞬间端正,“你是何意?”
“身形、声音神似,确难分清。”阿婧坐到地上,歪头笑看着少年,“你们,谁才是真正的碎星护法呢?”
实际上,她可向蚕婆婆求证,但阿婧没有,这是她自己的事。婆婆就应当做个不问世事的人,无忧无虑。
“非一人,为何用同样身份,我不深究,可为你们保密,但有个条件。”看碎星不语,阿婧继续说,“你得教我武功。”
“烤鱼、水,都是为此?”
“是。”
扔了剩下的一点鱼尾,碎星起身,一脚站定,泥土纷飞,一点点熄灭篝火,“已入魔窟,自当按门规习武,我不可能教你。”
“不怕我告密?”
“你没证据。”
阿婧一窒。
仅凭气息与感觉判断,不是实证。若魔窟无人见过碎星真容,就算两人同用一个身份又如何?
“好不容易留下,理应稳扎稳打,莫功亏一篑了。”碎星轻声说,“今晚之事,只此一次。”他转身欲走。
阿婧跳起,抓他右臂,左手一抬,想要揭下面具,碎星反手握住她手腕。
“别逼我动手。”碎星低低道。
腕上痛感清晰,阿婧却是不觉,执拗仰首,望着少年,眼中赫然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意图。
清楚她的动机只是报仇,碎星心底一叹,继而将手放开了。他实懊悔今晚之举,不该与阿婧过多接触的。
“回去吧。”
碎星转身刹那,只见倩影一动,胸前一股温热袭来,他不由僵住,低眸瞧了一眼,伸手拉怀中女孩,阿婧却抱得更紧。
“你不怕我告诉魔主?他岂能容你二人欺瞒?”
女孩是伏在少年肩头说的,因着未见小痣,她笃定猜测,提高的嗓音也透出威胁之意。
就在这句话散于夜色的瞬间,一句威严之语如一记重锤击碎阿婧的期望。
“怎知我不知?”
错愕间,阿婧被碎星拽住胳膊,她没能及时应对,跌到地上的那一刻,眼神彻底黯淡,无言的绝望充盈其内。
瞥她最后一眼,碎星抿了抿唇,转身一步跃至树枝上,向长身玉立的男子俯首,急切的说:“此事是属下之责,还请魔主……”
“回。”蓝忱侧首,打断了说辞,“若日后见不到此人,便是她自己找死,懂了?
碎星仍是垂着头,嘴唇却抿成一股直线。一会后,他点了点头,终究没说什么,离开了。
河畔边,少女呆呆坐着,瘦弱的肩头耷拉,右手微微发着抖,而距离她不过两米的古树枝头上,男子安静而立,玄色衣衫与乌发轻扬,与暗绿的枝叶相称,一派潇洒。
“有无想过,藏着的另一个碎星是我让他所藏?”
若说之前,自然不曾想。既乃一派之主,何须藏人?
往身周看了一圈,阿婧慢半拍的发现男子所在,她仰起小小脑袋,疑惑的问:“不怕我破罐破摔,喊得人尽皆知?”
“你逃得了?”脚尖轻然落地,蓝忱缓步走向阿婧。
看着他高高在上的身影,阿婧一笑,“你要杀我了?”结果,还是不曾改变吗?她用力扯了面具,朝蓝忱掷去。
铁皮面具却在蓝忱面前应声碎裂。
盯着落在地上的面具碎片,阿婧看了半晌,呵呵笑了,没一会,她身子悬空。阿婧没有挣扎,唇角噙着笑意。
蓝忱手中使力,“想死?我成全你。”
这一刻,月色隐匿。黑,成了阿婧的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