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琅也受震动,失声问她:“青昙,别告诉我你至今仍在替赵都云卖命。”
边青昙哼了一声,“替他卖命?”
“他要杀多少人,我都帮他杀,毒死一个宣王爷算什么?”
茗琅摇着她的肩膀,声音嘶哑:“为什么?!”
“青昙,为什么?进来之前,我去查了边家夫妇的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爹娘是被世子害的?你为什么还要替他做事,替他杀人!”
“呵……呵呵……”
边青昙笑了,在这样昏暗阴湿的牢房中,边青昙的眼睛像蛇一般生出狂热的光亮,“你以为我不想他死?!”
话语一转,又悠悠道,“可他不能早死。”
“他一条命,偿我爹娘两条,怎能让他死得太轻易呢?”
“这不仅是杀人,是弑父!不止是弑父,是谋害亲王宗师,是谋害皇帝的亲人!这得遭什么报应,这得是什么样的罪名啊,哈哈哈,哈哈……”
她咧开嘴轻笑出声,热气从她猩红的唇中化作白烟,宛若一条蛇信,挑衅地朝向上天的方向。
“是我!”她朝天大笑,“是我帮他犯下杀头的大罪!皇帝不会饶了他的!”
茗琅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青昙,你疯了。”
边青昙满不在乎:“我是疯了,疯得不轻。但若没有几个疯子,谁能斗倒堂堂的世子殿下?”
她忽然指向谢辛辛,“你家掌柜也是个疯的,你不知道吧?上回,她让我给宣王爷下死手。”
谢辛辛方才不忍见她疯状,早闭上了眼冥想,此时睁开眼睛看她,“那只是宋嬷嬷所托……”
“除了你,她还能托付谁?”边青昙指着谢辛辛笑,“除了你,谁还有这个胆子应下这种事?”
“承认吧,你也疯了。你也想杀了那个人,是吗?你也想杀了你的……”
边青昙凑到她耳边,红唇轻启:
“灭、门、仇、人。”
谢辛辛猛然一凛,眼风如刀,直直地落在边青昙身上。
“你说什么?”
……
子时将过,北瑛王府四处还亮着灯。
云京比南方气候干燥得多,秋季更甚,可今日这天上却是浓重的云,遮得星星月亮都看不见,只有西边的天空一个模糊的金影,看着不着边际的样子。
所以侍候的人向北瑛王陆佗道着恭喜,陆佗却开心不起来,只觉得心情向这云层似的沉甸。
陆佗叹了口气:“马上又是冬天……”
尽管北方落雪,京中紫红金的宫殿配皑皑白雪很是可爱。但行军的人不爱冬天。冬天的仗难打,不仅粮食少,军粮难保障,士兵的身体也冻僵了。
在极寒的边境,兵刃也容易冻碎,没砍几刀就豁个口子,让做将军心里很讨厌。
王妃劝着他:“清和都回家了,大难不死,王爷为何不开心些?”
“开心?”又是深深的一口浊气,陆佗的声儿里有气恼,“开心他假死瞒着家里?还是开心他在外头惹一身腥,回来惹得皇上不高兴?这么大的人,一点出息也没有,竟会添乱。”
“行啦。”陆佗不说话的时候,王妃担忧他心情不舒畅,待陆佗说了这许多话,王妃又捂着耳朵嫌他事多了,“皇上是天子,那会和孩子计较?不就是将清和禁足在府里么?我看没什么事,世家子弟,哪个不在外赚点银子?”
陆佗不悦道:“那是别人的孩子。我北瑛王府的儿子,挣军功才是正道。更何况,这事是被宣王府捅出来的,让我老脸往哪搁?”
“他小时候病成个药罐子,哪能建军功……这身子如今也……”
王妃还要劝,却被陆佗打断。
“你不用说了,这是欢知教子不当,叫她这几日也不要出门了。”
陆清和禁足,是皇上的惩戒。王爷的意思,是要连带着禁了陆清和生母四姨娘的足。
王妃脸色一变:“清和小时候,没少在我这里和景明一同教养。王爷说教子不当,意思是说我也有错了?不若连我也一起关起来。偌大的王府里,王爷您一个人走动,多自在!”
陆佗苦笑:“我哪有这个意思,你又同我怄什么气?”
王妃道:“王爷不是不知道,欢知妹妹她……王爷,您这样,清和只怕要更受罪。”
陆清和却无暇去顾及他父王此时的心境。
面圣之前,被白公公截胡,想也知道是赵都云的手笔。如今他成了云顺郡王,和宫里走的是愈发近了,连大皇子的近侍公公都支使得动,还给他罗织了这样一个罪名。
不仅限制住陆清和的计划,甚至把赵都云自己头上的脏水也泼到了他的头上。
若能把账本呈上去也就算了,可皇上铁了心的不见他,御书房又像个铁桶似的递不进东西。
这查宣王府是皇帝的主意,如今禁他的足也是皇帝的意思。君心难测,陆清和暂时未看明白。
焦虑之际,提笔写道:
辛辛,展信安。
又怎么也写不下去。
他的罪名和玉春楼有关,她还好吗,是否也遇到了麻烦?
要不,翻墙出去,先溜到莲州去。不能亲眼看一看她,叫他怎么放心?
于是在墙垣附近盘桓,问阿凤:“若让你一时辰内教会我爬墙的轻功,可有办法?”
阿凤正在柿子树下逗小虫,闻言挠了挠脑袋:“若是教一个练武奇才,没准能成。但公子你的话……”
陆清和叹气,绕回了书桌前,“罢了,不必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