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郑瑾瑜拍手高呵。
见周围没人配合他鼓掌,他默默收回手,不甘心地补上一句:
“阿凤厉害!从今天起我认你为大哥!”
高个壮汉眼中愤懑,还欲挣扎,被阿凤一掌拍得往地上一扑。
“报上名来!”阿凤单手提着束手的绳结,呵道。
“……刘关。”壮汉道。
“刘启。”学道士的那人小声道。
刘关以一种扭曲的姿势被阿凤制在甲板上,仍用一双眼死死地盯着陆清和。
“东西在哪?”陆清和淡淡问道。
刘启低头不言,刘关则是不屑地哼道:“装什么?船都停了,你们不是早就猜到了?”
“嗯。”陆清和并不否认,指着身边那个最早被绑的船工道,“兄弟三人作案?还是整艘船都是同谋?”
余下几名船工互相瞪着眼,全是懵然不知状。
“他不是我们兄弟,他姓邓,不姓刘!”刘关声音高了些,“是我威胁邓大哥的。我逼他在夜里找机会大喊水鬼来了,等船上乱作一团,我才有机会碰那些箱子。他若不从,我第一个砍了他!”
姓邓的船工闭上眼,无声流泪。
谢辛辛却道:“这话不对,你若是有胆砍人,何须如此偷偷摸摸,还将赃物沉在水底,只待事后打捞?大可以去当强盗土匪,而不是在这利用你邓大哥和刘启假冒水鬼。”
“什么?水鬼是假的?”
“是刘哥和刘启假冒的?”
船工们窃窃私语。
“不可能吧,此前有许多官老爷渡江也都说遇上了……”
不等刘关反驳,谢辛辛又道:
“你们这不是第一次作案了吧?”
“你的邓大哥发现这次惹到了北瑛王府的头上,忙找了这小道士来通灵。”
“我猜这是因为事发突然,你还没来得及将箱子沉到水里,于是他让你借着大家都在观看通灵仪式的时候,在把箱子放回去,可对?”
“但你没听他的,反而在其它箱子底下都摸走了东西,装在酒桶里沉江,在这些箱子底部用棉絮填充,误以为能瞒天过海……”
说到此处,姓邓的船工终于忍不住痛哭出声:“关儿,你糊涂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刘关愤怒向他:“我不认识你!谁是你关儿!这事是我们兄弟二人做的,不干别人的事!”
邓船工摇头,泪却愈发汹涌。
谢辛辛看了陆清和一眼,见他朝自己点点头,便知道他们想到一处去了。
这邓船工与刘姓二人关系匪浅,刘关此时认罪,却装作与他不识,是怕牵连到他。
此前冒充道士的那个刘启一直不声不响,此时却突然抬起脸,向陆清和道:
“大人,你要把我们送去大牢吗?”
“未必。”陆清和道,“盗窃一罪,若投案自首,如实供状,可从轻量刑,情节轻者,可免牢狱之灾。”
刘关听完沉默,刘启却立即脆声道:
“我不要从轻量刑,大人,你把我送进去坐牢吧!”
“你放屁!”刘关怒目而视,只可惜他被阿凤牢牢捆缚,不然此时想必已经打了刘启一耳光,“你去做个屁的牢!要去也是我去。”
自请入狱的人,谢辛辛还是头一次见。回想到当时也有个半仙称自己将有牢狱之灾,她也义无反顾的应下了,她对刘启竟生出了一丝莫名的相惜之情,道:
“你为何想坐牢?又为何来这船上行窃?有何始末缘由,大可说来听听。”
刘启看了刘关一眼,一咬牙,说道:
“咱们家实在活不下去了,若少一张嘴吃饭,我大哥和邓大哥也不必这么辛苦。”
原来刘关刘启本不是以行船为生,而是出生于邺州本地的农户之家。刘家本有良田,自邺州挖出了铁矿脉,天家一纸诏书命宣王府统领铁矿开采事宜。采矿人手不足,官府便征徭役,无论农时与否,都将农户们征去采矿运送。
听到此处,陆清和眉间蹙起一道浅浅的沟壑,道:“本朝天子以仁德治天下,已久未征力役,原本的力役以役兵所替。为何邺州还在征民役?”
谢辛辛听了进去,心中思量。
刘启摇头,继续说了下去。
若是单纯徭役也罢了。刘关刘启的父亲被征去矿山服役时,正值秋收,刘启年纪尚小,家中农活都堆在刘关和他们的母亲身上。
母亲本就体弱,这一下竟直接累病了。
家中人手不够,外加今年邺州的收成普遍就不好,今年刘家的农获更是连自给自足都做不到。两兄弟只盼着父亲服完一个月的劳役,就能回家帮一把手。
谁知一月之期就要到了,矿脉却发生了事故。
不知是开采失误,还是有人蓄意生事,邺州最大的矿洞,坍塌了。
几十名打矿的坑丁,就这么活活的被埋在了土里。
刘关刘启的父亲,正在其中。
谢辛辛怔然,不禁喃喃道:“又是矿山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