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等她说完,屋外的魏澄忽而高声唤:“公子!”
“是姜,姜姑娘……您来了,殿……公子他……”
听着他语无伦次地传话,洛长安猛然抬眼。
房门轻轻推开了。
雨雾在照入的天光下氤出细碎的光,那道熟悉的影正立在门前。
姜满看着房内二人,目光落在洛长安的身上,有样学样地道了声:“公子。”
她声音平静,明明只是同他打了声寻常的招呼,洛长安却一瞬站起身来。
他轻轻唤她:“小满。”
可眼下情状三言两语难以说清,除却一声唤,洛长安竟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落雨自姜满的身后斜穿入内,雾一样扑在她的肩头发梢,洇湿了她脚下方寸。
静默的雨声中,红绡的声音忽而自后响起。
她托着脸颊,目光饶有兴致地在二人间转了转,娇声笑道:“公子,看来这位姑娘有话要与您说,是红绡在此不巧了。”
姜满分出一寸目光给她。
红绡。
那位绮春阁的花魁,一曲千金的红绡娘子。
未等姜满转回目光,屋外再次传来一声唤。
“小满。”
宋洄匆匆而来,及地的袍服拖曳出一路水迹,“瞧你,走得这样急,签纸都落下了。”
洛长安转看向忽而出现在姜满身后的青年,目光凝了凝。
宋洄熟视无睹,摊开掌心,将两只红签纸递到姜满面前。
姜满接过来,道:“多谢表兄。”
这声表兄在宋洄听来显然十分受用,他余光瞥了眼面色不善的洛长安,笑道:“方才来寻我时没见你这样客气,你啊,还和小时候一样喜欢丢三落四。”
二人的言语亲近又熟稔,洛长安面色微变。
姜满捏住签纸,转回身。
她安静地看着洛长安:“挂签纸只是小事一桩,公子日理万机,眼下既有人要见,我不便多加叨扰,先行告辞了。”
说罢,不顾洛长安在后的轻唤,转身离去。
“小满。”
洛长安匆匆跟去,行至门前,却被宋洄拦住了。
身影逐渐远去,消失在院门外。
一声柔柔的笑自身后响起,红绡轻声调侃:“公子,姑娘好像同您置气了呢,您该快些追上去哄一哄她才是。”
洛长安没应她,看向斜倚在门侧的宋洄,冷声道:“宋迎溯。”
宋洄这才放下手,慢条斯理地朝他行了个礼:“三公子,别来无恙。”
“在淙明湖看到那个宫侍的尸身我就该想到,你用她的引姜满前来。”
洛长安看着他,沉声道,“是我低估了你的眼线,也低估了你的手段,没能想到你连故人的性命都可以舍弃,离京这么多年,还能将手伸到宫里去。”
“我的手段的确不算磊落。”
宋洄冷笑,低声反问,“但若这样说,你什么都要瞒着姜满,又比我好多少?”
洛长安面色微沉。
宋洄又道:“公子,姜满不是个一无所知的幼童,若她想,迟早会知道平凉侯的死,会知道筠山所发生的一切。”
“你呢?要阻拦她么?”
洛长安默了片刻。
“你不必担心,我未曾与她提及什么,何况她想知道的,我也没办法解答。”
宋洄瞥一眼倚在屏风侧,专心观戏的红绡娘子,“公子既还有客,我也不在此叨扰了。”
宽袍广袖晃荡着离去,洛长安回到案前,面色仍有些冷。
红绡收回目光,斟茶给他。
“公子真的任那位姑娘离开啦?”
“若她当真误会你我,再追不回了,奴可是万死莫赎了。”
她提着茶壶,笑道,“奴对姑娘家的心思向来拿得准,可要我帮公子想想办法?”
洛长安瞥一眼她:“你这会儿倒是有心。”
“奴看得出,公子喜欢那位姑娘。”
见他并不喝茶,红绡自斟自饮,缓缓道,“公子看那位姑娘时,眼中有情。”
洛长安浅蹙了蹙眉:“你的眼睛还可以用来看些别的。”
红绡却觉有趣,偏揪着不放:“奴身在绮春阁,若连公子这般不加掩饰的情意都瞧不出,也枉费留在烟花柳地多年了。”
洛长安恍惚了一瞬,低声喃喃:“不加掩饰么?”
见他眉头不解许久,红绡瞥一眼窗外,转开话题,“天色不早,奴需赶着回绮春阁,还不知公子究竟能开出多高的价码?”
洛长安这才回神:“我要与你的交易的并非银钱。”
红绡饶有兴致:“公子说说看?”
“曲红绡,或者我也可以唤你一声曲二娘?从太康来到燕京,几经辗转,你这一路想必十分不易罢?”
洛长安看着她,“我想与你交易的,是曲三娘的自由身。”
话音落下,红绡骤然失色。
手中茶盏滑落,她抬眼,目光如炬,似想努力看穿眼前人:“你怎会知道三娘?你究竟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