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艾伦正式踏上战场前,他就感受到了战争的残酷。
运送士兵的英国船队遭到了德国舰队的猛烈攻击,好不容易跑到甲板上的艾伦,眼睁睁看着一艘装满了士兵的战舰沉没了。
伴着尖叫和呼救声,那艘巨大的战列舰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然掀起。随着船体碎片和船员四溅开来,船体被撕开了一个大口,海水如野兽一般灌入。好不容易跳船逃生的士兵却无法得到帮助,因为其他战舰同样遭受着炮火的攻击。
“愣在这里干什么!哪怕是一个陆军新兵,运送伤员难道还不会吗!”一个路过的海军士官大吼着。
“是的!长官!”艾伦再顾不得其他,搀扶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士兵往舱内赶去——这个倒霉的家伙被射过来的炮弹殃及,腹部一片血红。
船身剧烈摇晃着,翻滚的海浪几乎打湿了整个甲板。
“水里面有我们的人,把他们拉上来!”
“该死的,控制好方向,瞄准!”
“前进!前进!把这些臭虫沉到大海里去——!”
海面上充满了硝烟的味道,烟雾迅速地弥漫开来,伴着时不时开炮的火光和船体破碎的声响。
这是一场短暂但也惨烈的海战,每当英国把新的兵源通过船队送往法国,就会遭遇德国猛烈的袭击。
这次也是一样,以两艘战舰沉没和战舰上几乎所有船员士兵牺牲的代价,德国舰队退却了。
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在场的新兵们依旧被这场突如其来的袭击吓破了胆子。先前的玩闹消失不见,众人彼此眼神交汇却再没心情说任何话,仅剩下血腥味和受伤士兵的呻吟声充满了船舱。
艾伦一直在甲板和船舱间来回奔波,他接受了许多命令,但冷静下来,却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很好地执行。在一颗炮弹在他不远的地方炸开,离死亡如此接近的距离,让他的头脑一片空白。以至于等他的意识彻底回归,海面上已经恢复了平静。
“放我下来吧,谢了,兄弟。”此时,艾伦正扛着一个他不认识的士兵,那个士兵忍着疼痛表达了感谢。
被艾伦运送下来的伤兵有好几个,腹部流血不止的那个年轻人面庞是那么的稚嫩,艾伦实在怀疑他有没有成年。而在恢复意识之前,这个年轻的士兵就前往了上帝的怀抱。
罗根本来因为手臂上的伤口而疼得龇牙咧嘴——他就是那个摔在玻璃碎片上的倒霉鬼,但现在看着身边不过几分钟就咽了气的同伴,他神情苍白地再不开口说一句话。
死在船上的士兵将被带回英国,以烈士的身份埋葬,至于那些沉入海底的同伴,或许他们的亲人在海边扔下的百合花,能随着洋流去往他们的身边。
艾伦所在的连队在登陆后,很快就被编入了一支队伍。在艾伦有机会打听军官们的姓名之前,他就被派去前线构筑防御工事。
这是项危险的任务——虽然除了炊事班,战场上没有什么是不危险的。
这是艾伦第一次看到卡车,金属的身躯,隆隆作响的马达。这个庞大的家伙可比马车厉害多了,哪怕上面站满了人,它依旧行动自如。但是艾伦根本没有时间欣赏,就和战友们一个接着一个爬上了车。
卡车在吱嘎声中行进着,由于道路损毁严重,卡车颠簸得厉害。艾伦好几次差点摔下卡车,好在他身边的班长阿尔贝拉住了他。那是一个胡子拉碴的法国人,回到兵营就会弹琴唱歌,但在战场上不苟言笑的老兵。据他自己所说,他的面貌英俊得让所有女人着迷,但频繁的战争让他连刮脸的机会都没有。
“谢谢,阿尔贝。”艾伦说。
阿尔贝沉默地点了点头,此刻的他,和先前拍着斯唐顿的肩膀哈哈大笑的模样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