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伊的话语里透露了许多未尽的语言,这让乔治有些惊讶,但随即,他释然地笑了:“这一次不需要了,谢谢,可亲可爱的先生。”
是的,乔治与艾伦的恋情早就暴露了。他们说的话,他们的所作所为,包括艾伦醒来后,两个人也并没有尽全力掩饰。
罗伊是个聪明人,他怎么看不出来乔治和艾伦之间暧昧的气氛呢?但是他什么都没说,依旧尽心尽力地照顾着这两个人,并在弗朗西斯伯爵到来的现在,依旧想为他们掩饰。
“您可不是一个喜欢说谎的人,我也不希望因为我们的关系,让您去做您并不愿意做的事。”乔治真心实意地感谢着罗伊,“感谢您,先生,您为我们已经做了太多了。这一次,让我自己来吧。”
而怒气冲冲的伯爵,就这样被乔治挡在了门外——乔治让仆人把大门关上了,当着伯爵的面。
“乔治——!”弗朗西斯伯爵本就一脸不悦,现在更是被乔治无礼的动作刺激得越发愤怒,“你这是连最基本的礼数都忘了吗!”
“冷静一些,父亲。”乔治在屋内喊道,“我必须遗憾地告诉您,艾伦得了流感,不需要您质疑,是千真万确的事实。我不想把您牵扯进来,请您回到庄园去吧。”
门外有着一瞬间的安静,过了一会儿,敲门声再次响起:“让我进去,乔治。”弗朗西斯伯爵沉着声说。
“父亲,这不是谎言。”
“如果这是事实,我更不能把你留在这儿。”伯爵的声音听起来冷静了许多,“把门打开,这是命令。”
“请容许我拒绝,”乔治说,“如果我和您回去了,庄园里的人要怎么办?他们会被吓疯的,尤其是您的妻子,您确信她会欢迎接触过流感的我吗?”
乔治看不到弗朗西斯伯爵的表情,在他想象之前,伯爵的声音再一次传来:“那么现在,只有一墙之隔的我们也是共犯了。开门,乔治,我们需要谈谈。”
父子两人态度执拗,谁也说服不了谁。伯爵本来还可以保持冷静,但随着父子两人对话的继续,随着乔治的油盐不进,燎原的火焰吞噬了理智,有一瞬间,伯爵甚至想把远处的仆人叫过来,砸开房子的窗户进去——为了将不听话的乔治带回去,伯爵连贵族的体面都要甩在身后了。
随着父子两人无意义的争吵越演越烈,无可奈何的罗伊叹了口气,劝说乔治艾伦的情况并没有想象中严重,他的病和如今在欧洲肆虐的流感并不完全相同后,乔治才将原本打算的一个月后的会面,提前到了现在。
是的,乔治原本就预想着等艾伦痊愈,流感的风险消失之后,再和菲尔德的众人见一面。但他没想到的是,他的父亲远比他想象中还要固执。
紧闭的大门被打开了,弗朗西斯伯爵终于见到了许久未见的儿子。他上下打量着乔治,在确认对方安然无恙后,威严再一次在他的脸上堆积。
在伯爵开口前,乔治抢先道:“在我有可能感染了流感的现在,您还是想要我回去吗,父亲?庄园赶走了那么多仆人,您是想在我身上功亏一篑吗?”
弗朗西斯伯爵并不认同乔治的看法:“你看起来很健康,乔治。”
“但可惜的是,表面和实际也许千差万别。”乔治说。
“你不能证明你确实得了流感,”伯爵皱着眉说,“无论如何,跟我回去。”
“但您也无法证明我真的没有传染的风险,”乔治再一次拒绝,“而且,我是一定会留在这里的。无论是谁,无论任何事,都无法让我离开这里一步。”
在弗朗西斯伯爵看来,他的儿子简直固执得不可理喻:“为什么?”
乔治当然知道伯爵不会理解他,但看着对方沉着脸的模样,不知怎么的,他笑了:“父亲,我的爱人生病了,他需要我的照顾。很抱歉在这个时候告诉您,但是我想,诚实是每一个人都应有的美德,不是吗?”
虽然已经做好了乔治不会轻易和他回去的心理准备,但弗朗西斯伯爵没想到,原来这世上还可以有更糟糕、更荒唐的事情——乔治有了爱人?不,他为什么说的是“他”,而不是“她”?
“你在说什么?”伯爵本能地反问,他多么希望是自己听错了,但很可惜,乔治已经下定了决心。
“我的爱人病了,他需要照顾。”乔治的表情变得十分温柔,是冬天的坚冰化作了春天的暖流,大地都散发着一股润泽的味道,“是的,您没有听错,我爱上了同性,父亲。”
弗朗西斯伯爵摇晃了一下,这一瞬间,他甚至滑稽地庆幸还好他独自一人靠近了房子,把那几个仆人都留在了原地。
伯爵只觉得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他按着胸口,深吸了一口气才不致于晕倒:“和我回去,乔治,不要让我再说一次。”
“很可惜,您再说几次都没用。”乔治说,“我最重要的人需要我,除非他痊愈,否则我是不会离开这里的。”
“为了一个男人?”弗朗西斯伯爵不敢置信地说。
“不,是为了我爱的,也爱我的人。”乔治反驳说,“和他是不是男人从来没有任何关系。我很确定,我需要他,他也需要我。”
“这太荒唐了!这太无耻了!”伯爵情绪激动起来,“你怎么可以犯鸡|奸|罪!是哪个无耻下|流的家伙引诱了你?!”
“很抱歉,父亲,没有人引诱我,反倒是我,是我强|迫了他。”乔治冷静地说道。鉴于乔治和艾伦的第一次,他这样说也的确符合事实。
强|迫?乔治强|迫了一个男人?弗朗西斯伯爵摇摇欲坠:“上帝哪,这不是真的……”
罗伊没想到乔治会将一切公布,看着刚得知真相的可怜至极的伯爵,他同情地劝阻道:“乔治,为什么不先让伯爵先生休息一下呢?冲动的交谈只会带来误解,你们两个人都需要冷静。”
“住嘴,我们父子之间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这种家伙插嘴了?”伯爵的脖子都赤红了,他一边指着罗伊,一边质问乔治,“这就是你的选择?就为了这样一个年纪足够当你父亲的男人?!”
乔治的眼睛瞪大了,罗伊的也是。
“不是,您在胡说什么?”乔治看了一眼罗伊,“您误会了,他并不是我的……”
“这里除了他,难道还有别人吗?”弗朗西斯伯爵怒气冲冲地说,“就为了这样一个上不了台面的、龌龊无耻的东西,就为了所谓的金钱,你就要背弃家族的荣誉吗?!”
“弗朗西斯伯爵,请注意你的口吻。”罗伊不满地说,“你这是在污蔑一个绅士。”
弗朗西斯伯满脸的嘲讽:“绅士?你?”显然,他已经被怒气冲昏了头脑,只觉得就是这面目可憎、卑鄙无耻的中年男人诱惑了自己的儿子。
当原本担心着乔治身体的伯爵来到别馆,看到的却是一个空空荡荡的房子时,他是惊讶的。在路克支支吾吾说不出所以然,并告知乔治已经好几天没有回到别馆后,伯爵是震惊的。等前往医院听说了乔治曾经大闹一场的消息,伯爵是羞耻的。而等到他顺藤摸瓜,来到这个竟然隶属于他的儿子的房子前时,怒火已经无法熄灭。
弗朗西斯伯爵一直都以家族的荣誉为傲,他也一直教导他的孩子们,无论如何都要记得卡文迪什的尊严。现在,他的儿子,就为了获得这样的一栋房子,连贵族的体面都舍弃了!
伯爵本来就诧异乔治哪里来的金钱购买这栋房子,看到衣着体面的罗伊后,他想当然地以为,是乔治舍弃尊严做了别人的情|夫。
没有继承权,就把自己的人格抛弃了吗?就为了庸俗的金钱,只是为了那些该死的东西!弗朗西斯伯爵双眼喷火地看着罗伊。
罗伊冷笑起来:“我再一次提醒你,伯爵先生,注意你的言辞。”
乔治也及时插话:“父亲,他是汉诺威医生,罗伊·汉诺威。是他救了我,也救了艾伦。”
“汉诺威?汉诺威又算什么?别提一些无关紧要的人……”伯爵怒气冲冲的话语一顿,满是愤怒的脑海在某个熟悉的名字中获得了一丝清明。他看着脸色冰冷的罗伊,又看向他有些无奈和好笑的儿子,“……汉诺威?罗伊·汉诺威?”
乔治点了点头,罗伊则冷笑了一声。
弗朗西斯伯爵眨了眨眼,“噗嗤——”,那是火盆被冷水浇灭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