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伦清楚地看到,在看到这位风度翩翩的绅士时,两位小姐触动的模样。相比索菲亚的矜持,伊芙琳满脸通红,羞涩得活像是看到了唯一的意中人。
想到昨天伊芙琳幽会被发现时的惶恐不安,艾伦不得不感慨,贵族自有他们的生活方式。不过显然,乔治不在艾伦归类的范围中。在他看来,不列颠的贵族分为两类,一类是普通贵族,还有一类便是他正直、善良、宽容、聪慧,拥有无与伦比的美德的乔治·卡文迪什。
这世上还会有比乔治更出色的贵族吗?显然没有。
于是在艾伦的陶醉中,终于,晚宴开始了。
灯火辉煌的大厅,尊贵的客人们鱼贯而入,优雅入席。艾伦难以描述这场景,明明看了太多次,但是看着贵族老爷们名贵的西装,看着夫人小姐各式各样如鲜花一般绽放的晚礼服,看着他们谈笑风生的模样,他便进入了一个新的世界。
不列颠如今有多少人依旧因为饥饿而被死神捕获,但眼前的这个世界没有贫穷,没有苦痛,没有劳作,只有奢华、精致和风雅。
贵族们甚至不知道一周还有工作日和周末之分,这是可怕的事,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他们的生活中,从来没有所谓工作日的概念。
理所当然的,乔治和里斯本都被安排在了未婚女性之间。淑女们显然对他们充满了兴趣,她们从读书聊到了骑马,又从骑马聊到了音乐,各类话题层出不穷,深怕好的话题被对方夺走。哪怕乔治表现得并不热络,里斯本也频频望向桌面的另一角,也不能打消她们的热情。
晚宴的氛围十分轻松,宾客们不着痕迹地恭维菲尔德庄园的美轮美奂,赞美着维拉夫人的蕙质兰心,也不知是谁,忽然聊到了最近泰晤士报上的花边新闻。
“据说是一个北部的贵族……”有人窃窃私语。
“当然,也只有北部所谓的贵族子弟,他们能干出这样不知廉耻的事来。”有人在鄙夷。
“男人和男人?天哪,太可怕了。”有人在惊讶。
“感谢上帝,邪恶之人被送上了绞刑架。”有人在幸灾乐祸。
这则新闻艾伦也有所耳闻,据说是北部一个仆人举报自己的主人怀有□□罪,凭着主人写给他的信件,成功将主人告上了法庭。而其结果,却是仆人被处以极刑,而主人远赴重洋,再不见踪迹。
同性之间的爱恋并不能称之为爱恋,这是罪。
是上帝都不能宽恕的罪。
坐在乔治身边的小姐捂着胸口,露出害怕的表情:“这实在是太可怕了,他们会下地狱吗?”
不想一直冷漠的乔治却忽然笑了:“这个问题,上帝最清楚,不是吗?”
那位淑女受宠若惊,点头称是。
在晚宴上聊起这样一个话题,实在是让主人感到难堪的事。尤其是维拉夫人,勉强维持那副得体的微笑,恐怕要花不少的力气。她朝小女儿使了个眼色,伶俐的庄园二小姐便笑了起来——少女清脆的笑声,总能扫去一切阴霾。
“说起来,我很期待今天的舞会呢,”伊芙琳道,“这样一个美妙的夜晚,也只有美妙的舞姿才能相配吧?”
“那是当然,”坐在伊芙琳小姐的里根子爵接口道,“能与美丽的小姐们共舞,这是我们的荣幸。”
于是话题转到了今晚的舞会。显然,在场的淑女,尤其是单身的淑女很是期待。
坐在乔治身旁的两位女性含情脉脉地看着他,但让她们失望的是,乔治并未在餐桌上有任何邀请她们的表示。
伊芙琳也是兴趣满满,而他身旁的里根子爵已经向她发出了跳舞的邀请——子爵的夫人忽然身体抱恙缺席,显然不能和她的丈夫跳第一支舞了。
面对已婚男士的邀约,伊芙琳没有拒绝,她矜持而得体地答应了里根子爵的邀请。当晚,当两人在舞池里天鹅一样翩翩起舞时,赢得了周边热烈的掌声。所以后来里根子爵向伊芙琳发出第二次邀请时,她同样欣慰地答应了。
伊芙琳如一朵怒放的玫瑰,在舞池中绽放着。但看似沉迷于跳舞的她,其实还是有心思干些其他的事的。
彼时,艾伦一手拿着托盘,悄无声息地在厅中逡巡,在宾客酒杯中的酒快见底时,恰到好处地出现在他们身边。一切如常,直到一位女士翩然而至,借着拿酒的机会,一只戒指被不着痕迹地塞入了艾伦的手心。艾伦惊讶地抬头,看到的是伊芙琳已然离开的身影。
略一挑眉,艾伦便明白了这是什么——一个贵族小姐给下人的封口费。
这枚女式戒指上还镶嵌着一颗红宝石,个头不大,但也是一名男仆半辈子都不一定买得起的珍宝了。
不过艾伦自昨夜开始便悬着的心,现在算是放下了。
贵族是傲慢的,毫不过分地说,更多的贵族只会将仆人当做物品看待。而给予一个物品赏赐,那这物品就应该感恩戴德、死心塌地。
要说对这种毫无道理的理所当然,艾伦曾经是不适应的,但今天,他十分感谢庄园二小姐的高傲。
只是艾伦以为的事情到此结束,却不想是事故的开端。
或者说正如他所想,有许多贵族可不会把仆人当人看——包括他们“微不足道”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