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问快答，怎么样？”自称向导的主播戴着一副眼镜，文质彬彬的样子。

从前同这对哨向情侣打过pk 的主播都知道，这是绝对的欺负人。快问快答，偏向对知识性的考察，而这对哨向主播出的题目，通常都和旧时代有关。

半个世纪前的旧时代是战争时代，很多资料都掩埋在战火和历史的尘埃中，现今的人们对旧时代的了解通常相当浅薄，只知道那段日子战火连绵，尸横遍野，大地被血染成永不褪色的猩红。沉默的旧日，落幕的旧时代。

“第一个问题，哨兵和向导的异种特征？”向导得意洋洋地开口。

失去长达九年记忆的Omege对知识问答完全不在行。

但叶理发现，自己能回答这个问题。“染色体变异，五感敏锐，拥有‘精神域’的人类被叫作哨兵和向导。”他道。

七八岁的叶理住在beta社区，父母尚未去世，虽然因为工作原因常常不着家，但若有空闲便会一家人出去露营，他是家里唯一的孩子，在爱中长大，性格开朗，朋友广泛，左邻右舍都喜欢这个漂亮的小孩，叶理认识社区里的所有人，包括住在地下室的那个，自称beta的向导爷爷。

向导爷爷姓梅，大家都叫他秋山爷爷。他是剧院的演员，年近花甲仍满头黑发，精神矍铄。他同叶家父母是老友，叶理所有关于向导的知识都从他那儿听来，小叶理不明白旧人类究竟是什么，只知道，旧人类们最好隐姓埋名。这段童年是他没有遗忘的记忆。

叶理回答正确，对面的哨向组合肉眼可见地惊慌起来。一旁的Alpha咧嘴一笑，露出虎牙：“现在该我们提问喽——哨兵和向导的功能是什么？”

他居然提了一个和哨向有关的问题。虽然是个怪问题，什么叫旧时代异种的功能？

[？？？]

[有内鬼，终止交易]

[野狸快跑，你队友挂机了！]

弹幕一片质疑声，哮天犬压了压手掌：“稍安勿躁啊大家，你们看看对面那对‘哨向’组合的反应呢？”

只见那两人满头大汗，互相使着眼色，好半天都结结巴巴说不出话。

Alpha咳嗽一声，开口：“五十年前联邦内战时，军方秘密人体实验，被注射不知名药剂后，实验体根据抗性分化为哨兵或向导——”

哮天犬挠了挠头，补充道：“不巧，本人正是历史系毕业的学生。”找不到工作才来干直播的。

“哨兵，生化武器，拥有不稳定精神域，易暴动，产生伴随蘑菇云的剧烈爆炸，自杀式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向导，拥有情感共鸣能力，稳定安抚哨兵精神域的保险栓。”哮天犬冷冷一笑，“——哨向这种反人道主义的生化武器，战争结束时早已经被确定销毁。这可是我的毕业论文课题，你们是哪门子的哨兵向导？”

往常只需要第一个问题就能考倒pk对手的“哨向”主播心虚不已，颠三倒四地搪塞着，抵不住弹幕压力，竟就这样仓促下播了。

[Congratulations！winners－野狸、哮天犬！]

烟花特效再次在屏幕上炸开。

哮天犬得意一笑：“怎么样，骗到你爷爷头上了吧……”

话音未落，系统弹出警告。

[检测到直播间存在敏感内容，予以关停12小时处罚，点击查看《完整直播规范》。]

“欸？为啥？”第一次被封禁，看着面前骤然黑下去的屏幕，哮天犬茫然地皱起眉头。

叶理却顾不上被封禁的直播间，他脑中盘旋着哮天犬那番有关哨兵向导的话。

童年那个隐姓埋名的向导，秋山爷爷，某一天再也没有回到beta社区，他离开的前一天说过类似的一段话。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十三岁，不，十四岁！

叶理翻出序号一的日记本，住院的日子，他已经看过这本旧日记很多遍，纸页上稚嫩的字迹勉强拼凑出一个十四岁的小叶理。

他翻到第一页。

“2月18日，星期三，雪。今天是大年三十，除夕夜。秋山爷爷告诉我，他必须要离开beta社区了，这是什么意思？发生什么事了吗？

等爸妈晚上落地，我得问问看……唉，为什么老爸老妈总是这么忙？这次出差将近一个月，差点赶不上过年。研究院的工作一点儿也不好，隔壁小胖的爸妈开个早餐店，每天都回家。我不想总是一个人吃饭，一个人洗碗，一个人写作业。一个人的屋子太空旷，说话只能听见回声。

K航163，22点降落，T9航站楼。楼下新开了一家花店，妈妈喜欢花，今晚去接机的时候，带束花怎么样？”

后面的内容突兀的断掉，被黑色的水笔划去，不明的水渍晕染开来，字迹模糊无法辨认。叶理翻了一页，2月18日的最后一页日记，一整夜只有一行字，15.2.18K航163。

这是一场空难的记录，幸存者零人。

日记本从手中跌落，叶理想起来了，这是父母出事的那天。

向导邻居离开的那一天，父母遇见空难的那一天，叶理变成孤儿的那一天。

它们是同一天，那段被遗忘的七年记忆的第一天。

泪水从眼眶中不受控制地滚落，过去的记忆像黑色的雾气缠绕住叶理的咽喉。

他失去的那段记忆究竟发生了什么？

剧烈的疼痛袭击omega的大脑，叶理的脑子开始尖叫，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他需要钱，不是生存的钱，还债的钱，治疗的钱。他要把15.2.18K航163空难的黑匣子买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