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浊的海面下,三两旗鱼群被一道来势汹汹的人影冲散了队形,流线型的鱼身刚要发怒攻击,就被迅速展开的‘大网’罩住。
无数尖锐的上颌在被威胁到生命时疯了般四处来戳,就连罩住的那张‘大网’都‘挂’了不少旗鱼。
锋利如长剑的上颌凶狠地刺入琥珀黄的粗壮腕足,引得四根长短不一的腕足用力挥甩着这些不痛不痒的小虾米。
腕足翻涌间,扎进去的尖锐长刺要么折断,和鱼身一掰两截,失去赖以生存的武器;要么□□地随着腕足疯狂地晃荡在海里,晕头转向。
偶有随着挥甩逃窜出去的也不要紧,只要接触过腕,有一个算一个都活不了。
顺着这张‘网’越发收窄的网眼看去,一个身形修长的男人停留在不远处,而编成‘网’的四根绳子则隐入他的后背,晦暗不明。
张仰看着这群礼多人不怪的旗鱼们,嘴角往上扬了一下,十分短暂。
他这些天几乎将途径海域的旗鱼群杀了个遍,再也没有体验过饿肚子的难受。
刽子手耐心等待着四根腕慢条斯理又不失残忍凶狠地将小半个旗鱼群撕裂,吞入口器中腐蚀消化。
至于被毒得麻痹死后掉落到更深处的旗鱼,则被暗处躲藏着的猎食者嗖的一下叼走,紧接着消失在更深邃的幽蓝中。
张仰也不在意手指缝里漏出去的那些小虾米,吃饱喝足就准备上木筏睡觉。
倒不仅是因为无聊,还和消耗的食物热量有关。
他最开始只需要吃两条旗鱼就能饱腹,到现在变异化程度加深,在第四根新生腕足冒出来后,他足足需要小半个小型旗鱼群才可以满足。
他的胃口愈发得贪婪。
只有躺着不动时,消耗的热量才最低。
这个时候,睡觉就成了最优选。
不过,在睡之前,张仰扫视了一遍木筏上整齐码着的物资食水,扫到某处不禁微眯了眯眼。
看来不是他的错觉。
有一只小贼趁他出门时偷了他的家。
前几日他疲于奔波在寻找鱼群的路上,回来倒头就睡,虽然察觉到有异,但那种构不成危险的威胁他懒得理会。
与其消耗力气捉贼,不如睡觉养神。
但今天,许是旗鱼群直接撞进了他的家门口,不需要去费力搜寻。
他忽然来了兴致,不急不缓地走到他平日睡觉的铺盖处,取出一个木槽,轻轻揭开了里面自己之前亲手缝制的布袋子。
一枚在夕阳下美得惊人的靛蓝海螺出现在他眼前,一动不动。
张仰无声笑了下,似乎是觉得有意思。
“还不吐出来,小偷?”
说话间,他伸出一根手指恶意拨弄了大海螺。
“我不是小偷!”
一直装死的海螺竟然说话了。
少年跳脱的音色中,还带着些恼羞成怒和心虚。
“原来真的是个人啊。”
张仰轻声感叹,他并非一早就发现了端倪,不然也不会要把人家放进袋子,随身挂在脖子上带着。
那太失礼了。
随着他变异化愈深,种族自带的感知能力也越发敏锐,四维视角也运用得越发娴熟,得心应手。
他能隐隐感知到身边有个和他相似的能量存在,带着要将人灭口的冷静搜寻上几圈周围海上海下后,才将目光定格在了这枚海螺上。
“不,你偷吃了我的鱼和巧克力豆,就是小偷。”
张仰压下嘴角玩味的笑意,肯定道。
海螺没想到张仰看着什么都不懒得在意,结果少根鱼、没俩巧克力豆都记得这么清楚,一时之间呐呐无言。
谁知道这男的居然这么抠门!
偷鱼和巧克力豆的小偷……张仰冷峻的眉眼挑起,像是得了趁手的玩具似的,饶有兴致地摆弄着巴掌大的海螺。
包括但不限于把它当成陀螺转着玩,给人翻个面伸手戳戳里头象牙白的软糯嫩肉……
“你、你!你太过分了!快住手别戳了!”
那道少年音这回隐隐的,都带上了羞愤的哭腔,细听还有小兽奋力一跃誓要咬死成年天敌的狠劲儿。
张仰闻言十分绅士地收回了手,“抱歉?”
别说,还挺软,就是滑不溜秋的,粘手。
“呜哇啊啊啊啊”
张仰手指一顿,身子不由得整个靠后了下,觑了眼忽然往外滋滋冒水的海螺。
“……”
这就……哭了?!
他迅速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探进一旁的海水里洗干净手。
把人逗哭了确实在他意料之外。
就是没想到这螺这么不禁逗。
“别哭了。”张仰说话时语气还隐隐带笑,原谅他在异国他乡的海上流浪幸运地碰到祖国人,听到中文后的兴奋。
今天就是这海螺哭一整天他都觉得有意思极了。
不过见哇啊哇啊的哭声仍在响,哭腔到最后成了干巴巴的喊叫,出于对海螺明早可能会变成个小哑巴的人道主义担心,他还是心软了下。
他摁了摁眉心,平淡的神情中有些无奈,只是话中的笑意却掩都掩不住,暴露了他内心的真实好心情。
“……能吃到鱼干,那你应该能变成人吧?”
对着一枚海螺说话,总是有些奇怪。
海螺呜呜呜地假哭着。
张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