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说我。”
“你若是懂事一些,我夸你还来不及。”
“二公子!”说话间,郗眠的小厮木铭急匆匆冲进来,见郗远在,又堪堪停住,猛的闭上了嘴巴,想说又不敢说,只涨红了一张脸。
郗远见他这个样子,立刻呵道:“何事?”
这位大少爷本就长得高大,加之常年在战场,身上侵染了血煞之气,木铭被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脸上的喜悦之情全然不见了。
因畏惧郗远,也不敢有所隐瞒。
“回,回大少爷,是,是顾公子,他来看少爷”,说着又小心翼翼瞟向郗眠,却未见郗眠同往常一般露出喜悦的表情,反而蹙着一双眉似乎在思考什么。
郗远听到顾之延的名字却是脸色一变,挽起袖子便往外走:“他还敢找来?”
郗眠一见架势不对,忙拉住他。
郗远回头道:“拦我做什么,你还想护着他?若不是他,你怎会受这么重的伤?今日我必打死这狗贼。”
郗眠闻言,默默放开了手,只嘱咐道:“别真打死了。”
这倒奇了,郗远反而不急了,转身仔仔细细打量郗眠。
郗眠被看得很不自在,扭过头去:“你看我做什么?”
郗远道:“看你是不是装的。”
“真不是”,郗眠叹了口气,“哥,我想明白了,强扭的瓜不甜,他顾之延无意于我,我也不是非他不可。”
郗远又看了他片刻,忽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颇为欣慰:“想明白便好,及时止损,不愧是我的弟弟。”话虽这般说,郗远却并未相信郗眠的话,但也打消了他此刻去教训顾之延的念头。
“哥,你别拍了,我疼。”郗眠无奈道。
郗远这才反应过来,马上收回了手。
再说侯府大厅,顾之延本就是在顾父要求下才来侯府赔罪,却被晾在此处近半个时辰。
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一身的气质更加冰冷。
又过了好一会,木铭方回来,满是歉意道:“顾少爷,我家公子还不能下床,多谢顾少爷记挂。”
虽然郗远说的是把他赶走,但木铭知道自家公子有多喜欢这位,今日也只怕在气头上,他是万万不敢将人得罪了去的。
顾之延十分冷淡的“嗯”了一声,站起来便离开。
当天晚上,顾之延被闯入家中的贼人踹断了肋骨,后闭门养伤。
郗眠养伤足足养了两个月,直到好友崔闻舟来寻他。
崔闻舟是宣王世子,也是京城一大纨绔,和郗眠乃狐朋狗友,可谓臭味相投。
郗眠在家里无聊至极,还要每日听郗父的说教。一听说崔闻舟来访,忙迎接出去。
崔闻舟虽行为放浪,却实在长了一张好面容,尤其是那双柳叶眼,笑起来时总能让人放下心防,平添好感。
他上来便揽住郗眠的肩:“阿眠伤可好些了,我前儿被父亲禁足,未能来看你,在此先给你赔罪了。”
郗眠道:“闻舟兄客气了。”
崔闻舟不学无术,成日留宿烟花柳巷,风评极差,但他却是上一世唯一对郗眠伸出援助之手的。
郗眠至今都记得那一夜,那是个晴朗之夜,皎洁的月光照在他布满鞭痕的身体上,如无形的银色碎冰,铺满粗粝石板。
一双锦鞋出现在石板上,走入他低垂的视线之内。
郗眠抬首,是许久未见的崔闻舟,他站在那里,月光被挡在他身后。
“阿眠,我送你离开。”
郗眠当时跪了一日,又带着伤,脑子混沌,还在想他怎么进的公主府,片刻后才反应过来。
是了,崔闻舟的母亲是当今圣上的妹妹,后来嫁给了当时唯一的异姓王宣王。
他与六公主是表兄妹。
郗眠仰着脸看他:“好啊,把我送走了你能保证郗家不被牵连吗?”
他讨厌所有和六公主有关的人。
崔闻舟沉默了许久,才道:“阿眠,再给我点时间。”
因逆着月光,郗眠看不清他的表情,不过又有什么关系,他在泥潭里已经出不去了。
再见到崔闻舟是他死的那一日。
意识模糊间他看到崔闻舟冲了进来,焦急的在他耳边说这什么。
郗眠听不到他的声音,只是在临死之际,死死抓着他的手,艰难道:“求你,能不能替我去看看我爹,偶尔便好。”
崔闻舟的嘴还是在动,他神色慌张。可郗眠已经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