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顿片刻又问,“是真的吗?姚爷爷不会回来了?”
许安之垂下眼眸,阳光下,他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暗影,他抿了抿唇,答道,“嗯。”
姚爷爷确实不会回来了,因为突然被确诊了癌症。医药费太贵,家里负担不起,他儿子就把他从医院接出来了。
接回了乡下的老家,这是姚爷爷自己的意思,姚爷爷说这是落叶归根。
他去送姚爷爷的时候,姚爷爷已经瘦得仿佛只剩外面一层皮,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
姚爷爷走前还不忘叮嘱眼眶发红的许安之,“你爷爷的遗憾是带进了棺材板里的,你能帮他完成当然是好的,完不成也不要逼着自己,那不该成为你的束缚。你有更广阔的天地,你的未来该是有无限可能的,你得走出去看看,别困在这偏窄的老巷子里。”
“还有,别老是自己一个人扛着,人不可能永远孑然一身,总要有些牵绊在这世上,才好活下去。你要试着允许别人进入你的生活,上次那个小阳,我看着是个好孩子,你也喜欢跟他相处,这样挺好。”
姚爷爷廋柴般的手在许安之肩膀上重重地拍了拍,重复道,“挺好的。”
“许安之?”时阳看着情绪似乎有些低落的许安之,考虑了片刻说,“你是不是舍不得姚爷爷?”
“没事儿的许安之,我答应了姚爷爷要照顾你的,你不是一个人,以后我替姚爷爷来陪你好不好?”时阳说。
深秋的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落在相对站着的两人身上,在巷子口的台阶上投下重叠的影子。
时阳笑得比这秋日更明亮,“顺便也能过来看看大黄。”
两人向许安之家走去,阳光洒在老旧的巷子里,时明时暗。
有一群小孩儿打闹着从旁边的巷子串出来,不小心撞到了许安之。
几个年龄大一点的孩子看到许安之立马跑走了,撞人的小孩儿看着面无表情的许安之,泪眼汪汪地呆站在原地,时阳正要开口说什么,小孩儿的大人立马跑了过来。
那大人呸了一口,赶忙抱着小孩儿跑开,一脸晦气又有些怂地骂道,“都让你别乱跑了,怎么招惹这白眼狼了。”
“不是,你胡说什么呢!?”时阳想上去理论。
“不用管。”许安之拦住了他,“我们走吧。”
“她骂你。”时阳控诉道。
“嗯,我知道。”许安之答。
时阳好奇地看着许安之,他觉得许安之好奇怪,别人都骂他了,怎么也不反驳?
可接下来他就发现了不对劲儿,一路上陆陆续续遇到好几个人,看见他们就跟见鬼一般,躲得远远的。
“许安之。”时阳看着贴着墙边走的一个半大小孩儿,“他们好像有点怕我们?”
许安之垂眸沉默。
其实以前小时候,她们也挺喜欢许安之的。
许安之从小就没爸没妈,是在大街上被爷爷领回来养的。
这里的街坊邻居都知道。
爷爷其实是有自己的孩子的,但是在五岁左右的时候走丢了。后来找了很久都没找回来,爷爷的老婆承受不住打击,年纪轻轻就郁郁而终,就剩下爷爷一个人。
后来爷爷自己又找了很多年,直到遇到许安之。
这些许安之都没了记忆,是从爷爷偶尔的三言两语中拼凑出来的。
那年爷爷和往常一样拿着一张寻人启事满大街地找人,结果就碰见了许安之一个人站在街头哭。
那时候的许安之大概只有两岁左右,什么都不知道,只会哭。
爷爷看了一圈儿也没见人丢了孩子来找的,于是便将许安之带去附近的派出所。
派出所系统里没找出这孩子的信息,这孩子是个黑户,根本就没有信息可查。消息已经公布出去,可等了一天也没等到来领孩子的人,反倒像是被人故意丢在街边似的。
等了一天也没等到结果,爷爷也忙着自己的事情,便想着把孩子丢给派出所。无论后面是有家人来领人,还是送进孤儿院,总之他是管不着的。
可这么小的孩子哪知道这些,只是这大人又是哄他,又是给他买吃的,他就自发地亲切这个人。
在爷爷转身要走时,他一只小手就扯着人的裤腿,要跟着一起走。
爷爷当即一愣,转头看着小孩一脸懵懂的模样,仰头望着自己,像是把他认作了自己的亲人。他脑海里顿时就浮现出了自己丢失的孩子,一瞬间便软了心肠。
后来他又陪着许安之等了很久,直到公安判断这是个需要送进孤儿院的小孩,他才将人带走。
他说,“同志,如果这孩子确定没人要的话,我能不能收养他?”
之后,许安之便被爷爷带回了老家,爷爷也像是认了命一般,没再四处流浪寻找自己的孩子。
许安之,知其无可奈何而安之若命,与其说是对许安之的评价,不如说是爷爷对自己的命运的不甘与妥协。
一老一少,两个孤苦伶仃的人,自此便成了对方的家人,他们互相依偎着,给了彼此一个“家”的念想。
只是没想到,在他八岁那年爷爷就去世了,许安之便又无可奈可地再次成了一个孤儿。
“后来呢?”时阳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