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陷入短暂的沉寂,只余下引擎声、换挡声、车轮与逐渐颠簸的路面碰撞发出的声响。
窗外的景色渐渐从层楼公寓变为公路和草丛,不远处又渐渐出现了几栋砖瓦房屋。
水绿色眼眸倒映着远处的天空,一座山从地平线冒出头。
“……你刚才不是问任务内容吗?”霜月突然出声。
“诶?”萩原研二怔了一下。
“是组织里最不起眼的、给谁都可以完成的任务。”霜月面无表情地说道,“你要做的,就是跟着,等我完成任务。”
政治、军火、科学、财经、IT,和这些需要专业性的活动不同,杀人只不过是谁都可以做的最低级任务罢了。
杀手在组织里不过是低级或高级的消耗品,能做到琴酒那般地位的少之又少,只有各个方面紧缺的人才才是组织真正重视的存在。
所以她想不通自己有什么好被老东西重视到如此地步的地方,亦或者,那只是老东西在发泄当初歌海娜叛逃的怒气。
在萩原研二无声的疑惑当中,她补充道:“据我所知,三木先生对这些应该习以为常了吧。”
趁着任务前的时间,她让拉维简单调查了一下「三木贤」,和伏特加给出的情报结合看来,对方在涩谷有着自己的小势力,私底下也做过不少违法勾当。
……所以说,这个名字真的没有小黑故意的成分在里面吗?
这句话在萩原研二听来隐约有些微妙的意味,他不确定地再度抬头透过后视镜看向那下半张脸,心中升起一股奇妙的熟悉感——他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对方?
这孩子……是在提醒他吗?
————
桥山村自几百年前起就是座偏远封闭的小村子,数十年前以来随着交通运输的发展渐渐和外界有了往来,只是村里实在没什么可以发掘的资源,村民们也大多比较排外,往来的商人和旅客们也愈发稀少,直到二十年余前,村里简陋的学堂才送出了几个进入城市的大学生,他们后来回到家乡帮助母校修缮翻新,带回了新的书本的知识。
村里的风气也因为新一代的成长而渐渐改变,排外的老人和渴望外界的年轻人之间理念发生摩擦。
高树律就是成长在这样的环境中。
因为山路崎岖,村子里偶尔会出现失足落崖的人,他的父母早些年外出时也不慎摔落悬崖,等尸体被村民们发现的时候已经发臭了,一滩分不清彼此的血肉混着苍蝇和蛆被一起收敛进袋子,埋在了山顶的村子墓地,从那以后他就一直和奶奶生活。
奶奶是个传统且保守的人,曾经一度认为自己的儿子是因为向往外面的生活而被所谓的山神惩罚,一直向孙子灌输着守旧的观念,可惜高树律后来有了自己的想法,高中毕业后凭借优秀的成绩考上了东京的大学。
那年暑假,他和奶奶大吵了一架。
临别前的一夜,他们却在黑漆漆的走廊里相遇,奶奶拍了拍他的胳膊,让他放假就早点回来。
所以这次放假,他同样早早地买了回来的车票,从车站又转了好几辆公交,花了几乎整整一天才回到村子里。
奶奶看到他回来,一边说着些让他耳朵都起茧子的话,一边从厨房里拿出碗筷。
第二天,他又见到了那几个曾经对同学施加暴力的家伙,他们正在嘲笑一个小女孩,高树律记得那是一个天生的哑女,周围人都不待见她,后来父母失足坠落悬崖,还是她的爷爷收留了她。
他这次没有旁观。
等把哑女送回西边以后,他去了山顶的墓地,他的父母,还有一郎都葬在那里。
结果他还没到墓地就听到了奇怪的对话,其中一个声音对他而言十分熟悉——那是他高中时期一位班主任的声音。
班主任上村老师正在和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胖男人交谈。
类似「偏僻」、「处理尸体」、「交易」、「仓库」一类的词语钻入耳中,令他浑身一凉。
随后,一位新来的年轻教师恰好迷路到附近,向他询问回去的路,惊扰了正在交谈的两人。
那是他第一次发现班主任的眼神那么阴沉。
接下来的事没那么复杂,班主任挤出一个笑容问他怎么回来了,邀请他到学校叙一叙,而他则慌慌张张地逃走了。
第三天,他听闻那位新来的年轻教师在学校后面的悬崖边失踪了,他想报警,但不出意外的,村子里的固定电话信号断断续续,拨号一直没能打出去。
第三天晚上,班主任找上了门,为了不牵连到奶奶,他硬着头皮跟对方离开,在学校后面的仓库里和班主任起了冲突,他腹部被子弹击中,而班主任则是被他打晕绑了起来。
他慌慌张张地离开,下山去报警的路上因为失血过多没能看清路,失足摔到了草丛里。
等他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过去多久,脑袋昏昏沉沉、浑身热乎乎的,外面有人在搜索着他的行踪。